“此路不妥。”冷淡的声音响起,“楚夫人请回吧。”
“如此,我也不再多劝。”楚眉干脆利落地放下最后一颗棋子,“落子无悔。”
“落子无悔。”
顾忱并不知道这母女俩在聊什么,但直觉和沈知兰的婚事有关。
与朱家联姻这事沈知兰又做不了主,有什么悔不悔的。
楚眉站起身来,身侧的竹随之被拂开。沈知兰坐在原地没有半点要送的意思,顾忱甚至隐约能读出她表情里的一点不屑。
这母女俩许久不见,一见面就是硝烟味,楚眉到底说了点什么才能让以温和待人著称的沈知兰露出这种表情。
顾忱屏息凝神,把自己的身子隐在了竹林入口处的巨石后。
朱家的竹林大着,这个距离,别说沈知兰,顾忱的眼力看东西都费劲。
楚眉到了近前,顾忱才近距离地看到了这位当年因婚嫁之事名动京城的奇女子。
楚眉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但因保养得当,面庞上并没有什么风霜的痕迹。她和沈知兰的确很相似,端庄大气,一看就是从高门大户出来的。
她蓦然伸手,依旧是个手刀劈在后颈。
楚眉软软地倒下去,被顾忱一把拽起来拖到巨石后。
竹林深处的沈知兰无知无觉,拂袖打散了排好的棋局,哗啦哗啦的声音听着像是在泄愤。
顾忱环顾一圈,决定先把她拖到偏房里再问话。
偏房应当是沈知兰的睡处,书桌上铺开来的是不知哪位书法家的大作“非宁静无以致远”,雕床上拉着帘。
顾忱把楚眉的簪子拔了,她的发散落下来。楚眉的簪子吊着个链子,和赵桓琉璃镜上那个还不同,这个是银色的,尾端是振翅欲飞的银蝶。
顾忱摸摸自己的高马尾,心说怪不得这类的铺子前老是让姑娘们围个水泄不通,这簪子是真漂亮。
要是哪天大宋不打仗了,四境河清海晏,她也找个机会告老还乡,走之前好好在京城逛逛,看看如今的姑娘们都是怎么妆点自己的。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这天了。
顾忱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把楚眉按在床上,猛掐她的人中。
这招管用,装死的都装不下去的。
楚眉吃痛唔了一声,挣扎着想起身,却被顾忱一手按住。她的另一只手上拿着楚眉的簪子,顾忱偏开点角度,晨光恰好能照到这簪子上,银光亮得晃眼。
顾忱有节奏地慢晃着,强行让楚眉的视线聚到此处。
有的时候真得用民间的野路子,此法早已失传,名为催眠之术。让人的精神集中到一物上,趁其松懈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你知道西幻海吗?”顾忱幽幽开口,语调里带着微微的蛊惑。
“知道……”楚眉的眼睛里是呆滞的,她机械地回答。
“你认识这次西幻海派来的哪几个大人物?”顾忱笃定楚眉与最近流求的乱子脱不了干系。
楚眉低声道:“卢卡大人……阿旲丝大人……安瑟大人……”
前两个名字顾忱没有半点印象,第三个名字则是和故人一模一样。
但是西幻海有名姓传承,安瑟这个名字也不是特别冷门,她不敢笃定。
顾忱乘胜追击:“你和西幻海什么关系?”
这次,楚眉的话在嘴边转了半天,只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顾忱见着她久久不语,加快了手上摇簪子的速度,楚眉却垂下头去。
顾忱心道不妙,她醒了。这种术法同样有缺点,一次成功容易再次成功难于登天。顾忱今天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
算了,不能再打草惊蛇了——顾忱瞄准她露出的颈子,手起手落又劈晕了对方。
临了,她把簪子扔在瘫软在床的楚眉身边,踩着书桌的边沿纵身一跃,轻巧地出了朱府。
时间卡得很准,她踏上回府路时天才刚明。除了先农坛那一片大人,京城的寻常百姓才刚从梦中醒来。
顾忱把脸上的面具一摘,哼着小调走在巷子里,就当是顺路熟悉熟悉环境。
燕卫一出,非太平盛世不回。
接下来和京城的某些蛀虫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顾忱哼到一半忽然停了,恍惚意识到接下来可能很久不会再有这种想骂就骂想吓唬就吓唬的痛快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