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水的晨雾裹着竹香漫过来时,林青蘅正蹲在岸边系红丝线。沈砚之将雁翎刀插在新栽的湘妃竹旁,刀鞘上的朱砂痕在雾气里泛着淡红,恰似竹节间天然的血斑。
“你说埋多深才好?”林青蘅把笛子轻轻靠在刀边,笛身上的刀纹与刀鞘的竹痕恰好交叠,像极了三年前地窖里交握的手。
沈砚之没说话,只是捡起块扁平的鹅卵石,用匕首在上面刻字。石粉落在青苔上,惊起两只绿背蜻蜓。林青蘅凑过去看,见石面上歪歪扭扭刻着“砚蘅”二字,笔画间嵌着点暗红——是从他旧刀上刮下的铁锈。
“太丑了。”林青蘅笑出声,指尖却轻轻抚过石面,“我娘说,湘水的石头能记住声音。”他忽然站起身,对着流水吹起笛子,吹的是那支从未完整过的江南小调。晨雾被笛声揉碎,落在沈砚之的刀鞘上,凝成水珠滚进泥土里。
就在这时,对岸传来孩童的笑闹声。几个扎着水草辫的小姑娘追着只红蜻蜓跑,其中一个忽然指着这边惊呼:“阿娘你看!那竹子会发光!”
沈砚之回头,见晨光穿过湘妃竹的缝隙,照在刀鞘与笛身的交叠处,红丝线被镀上金边,像极了雁门关破城那日,穿透烽烟的第一缕阳光。林青蘅的笛声忽然顿住,指腹摩挲着笛身上刻的“破风式”刀纹——那是沈砚之教他的第一套刀法,如今却成了护他周全的竹骨。
“该回去了。”沈砚之捡起刻好的石头,塞进林青蘅手里,“临安的墨快用完了,得赶在梅雨季前买新的。”
林青蘅把石头揣进怀里,触手温热,像极了沈砚之掌心的温度。他看着新栽的湘妃竹在晨风中摇曳,竹影倒映在湘水里,与刀鞘、笛身的影子交缠成环,忽然想起三年前地窖里,两人分食半块硬饼时,他偷偷在沈砚之掌心画的圈。
回程的船上,林青蘅倚着桅杆吹笛,笛声引来了一群白鹭。沈砚之坐在船头磨墨,新买来的龙脑香墨在砚池里泛起幽光。忽然间,船身微微一晃,墨锭滚进水里,惊起一圈涟漪。
“笨手笨脚!”林青蘅放下笛子去捞,却被沈砚之拽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