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株蔷薇是用你的血培育的。”沈砚之忽然开口,船桨划过水面,惊起一群银鳞,“花根缠着当年包扎伤口的布条,每年开花时,我都会偷偷取些花瓣磨墨。”他指向砚台,墨池里的荷芽正托着晨露,“你瞧,现在墨里的龙脑香是甜的,因为我把自己的血拌进去了,谎称是‘暖阳晒出的甜’。”
林青蘅没说话,只是从袖中取出片蔷薇花瓣,背面刻着“蘅”字,笔画边缘凝着干涸的血珠——那是上月他咳着血刻的,每道刀痕都照着沈砚之掌心的战疤走。船靠岸时,两人一同将种子埋进土里,沈砚之忽然掏出把小刀,在旁边的柳树上刻下两个名字,刀鞘蔷薇纹与林青蘅笛身的焦痕严丝合缝,那焦痕是当年箭火灼的,而刀鞘纹路,是照着他腕骨形状刻的。
“等荷花开了,我们就在这里搭个茶棚。”沈砚之蹲下身,替林青蘅系好被露水沾湿的鞋带,“用你的玉笛做茶帘,我的刀鞘插花。”林青蘅低头看他,发现他发间的蔷薇正落在自己砚台刻纹上,花瓣褶皱里的暖红与墨池深处的朱砂遥遥相对,那朱砂原是破城夜他吐在刀鞘上的血,被这人磨进了砚石深处。
夕阳将两人影子拓在泥土上,像极了画纸上持笛与握刀的手交叠磨墨。林青蘅忽然想起沈砚之昨夜说的“这样我们就永远在墨里了”,此刻才明白,墨里的不是血,是岁岁年年熬煮的甜——就像砚台裂缝里的幼苗,根茎沿着刻纹生长,每圈年轮都重复着当年包扎伤口时,指腹在皮肤上划过的温柔轨迹。
当晚风再次吹过蔷薇墙时,渡口的柳树下多了块青石。沈砚之将新砚台搁在石上,砚池里浮着的荷芽正托着露珠,而林青蘅摘下他发间的蔷薇,轻轻别在砚台刻纹里。墨汁渗进“以血为墨”的字样时,两人掌心的旧疤同时发痒,那是七年前交叠的伤口,如今在月光下泛着暖光,宛如砚底暗刻的“蘅”与刀鞘深藏的“砚”,在墨香与花香里,酿成永不冷却的温茶。
暮色渐深,沈砚之忽然抱起林青蘅,玉笛红线不经意缠住两人手腕,线结处的蔷薇扣蹭过砚台内侧的“砚暖”二字。他低头吻去他唇边的墨痕,尝到蔷薇甜与龙脑香,却唯独没有血腥——原来那些年掺在墨里的血,早已被时光熬成了糖,就像地窖里半块硬饼心的暖,如今在砚底生花处,年年岁岁,温着两人共饮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