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邵明廷起身坐直,迎着女娘眼底遮不住的笑意,慢吞吞地撩开衣领子,露出了那只被她啃咬过的肩头。
刚才的叮嘱芳枝牢记在心,他不让碰,她就只好看了。
目光扫去,见皮上仍留有深深浅浅的齿痕印记,芳枝不禁感叹一句自己的牙口好,等凑近几分,看着那乌红色的齿痕坑,她立马生出了几分愧疚。
好好的皮肉,竟被她咬成了这般模样。
芳枝自责又心疼,正想吸吸鼻子的时候,忽地被另一处朱红小点引了注意。
女娘的目光向来直白,邵明廷虽心有防备,仍有些羞赧地偏了头。
片刻之后,仍不见有所动静,他便回头看了一眼,见女娘目光怔怔地盯着一处看,他心生好奇,也随她的目光瞧了去。
“嘭咚——”
只一眼,邵明廷呼吸一滞,心口好似快要炸开来。
惊觉她在看什么,他蓦地涨红了面,急忙扯回领子,拿上衣裳匆匆跑了出去。
房门咯吱作响,芳枝没来得及反应,眨巴着长睫,眼里满是不解。
他怎么突然跑了?
*
早间的事二人在饭桌上默契地都没有再提,等吃过早饭,邵明廷一头扎进了书室,芳枝也回屋去做自己的事了。
日上三竿时分,芳枝已经耍起了手里的拐棒,正无聊得叹了一口气,便听见一声:
“可有人在家——”
外头那道声音透着娇俏,脆生生地传进了耳朵里。
芳枝好奇,三两下蹦到窗边,伸着一颗脑儿往门外张望起来。
书室,邵明廷闻声置笔,收好手书出了门。
见到门外之人,他客气道:“陈娘子此时登门,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来人是梧桐村村正陈书望之女,陈俪云。
似匆匆赶来,陈俪云周身透露着风尘仆仆的倦意。
开门后,陈俪云无暇顾及平日里的端庄教养,眼里满是震惊看着男人,高声质问道:“邵哥哥,我不过是去了趟书院,你怎就成婚了!”
屋中,芳枝侧着耳,一时瞪大了眼。
邵…邵哥哥?
哎呦,他这人怎么到处认妹妹!
“若非我近来身子不大舒坦,特意向山长告假归家,不然怎么能从我阿爷口中得知你的事……”
“邵哥哥,你怎么…你怎么能!”
“去岁春时,你分明与我说近些年不曾有成家的念头,你说你要以学业为重,无心他事……好啊好啊,好一个无心他事!”
“邵哥哥,你瞒得云娘好苦啊!”
一声声哭诉源源不断地从院外传到屋内,芳枝听得不禁蹙起了眉,心道:那娘子声泪俱下,听不出一丝作假的意味。
莫非…阿廷哥哥是个诓骗女娘的负心郎!
心中的猜测愈发强烈,芳枝撑着拐,忍不住好奇心走了出去。
别家女娘在自家门前掩面自泣,倒像是自己将她欺了一般找上门来要理似的,邵明廷沉默一阵,不禁紧皱着眉头,欲意叫她止声。
“你……”
正当开口之际,身后传来的哒哒踩地声将他打断,他回头一看,就见芳枝拄着拐朝门口这边来了。
到院门的距离稍稍远了些,芳枝蹦跳时有些吃力,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她脚步不稳险些摔倒,幸得邵明廷眼尖心细,及时扶了一把,不然她就得当众出糗了。
等站稳了脚,芳枝一抬眼就看见门外的女娘垂手止了哭意,两只眼珠子像两颗圆溜溜的黑葡萄似的,滴溜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一阵后,露出了明显的敌意。
这是做什么,自己哪里得罪了她不成?
芳枝正奇怪,便见那女娘面露惊色地说道:“邵哥哥,我只听阿爷说你娶的是个不识大字的妇人,不成想……你、你竟然娶了个拐子!”
芳枝:……
话声一出,邵明廷蹙了眉,却仍十分客气地解释道:“陈娘子怕是误会了,我家娘子拄拐只因她近日脚踝受了伤,而并非是你口中的腿脚有残,还请你莫要再说这种无礼之言了。”
一旁的芳枝也点点头,忙在心中附和道:无礼,实在无礼!
自知失言,陈俪云有些挂不住脸面,噫呜一声哭出声来,又抛出一番话问道:“论样貌身段我也不差,若论学识,我五岁开蒙,八岁便读得《论语》《诗经》,她只一个无知村妇,我究竟哪里不如她?”
芳枝没想到,自己因幼时贪玩不读书的后果竟影响得如此深远,以致她如今成了亲,都要被人诟病一番。
“啊…那个陈娘子,我不识字只因是我不想学,我阿爷也送我去村里书生那儿开过蒙的,我虽不识字,但该懂得道理还是晓得一些的。”至于你问的那句哪里不如我,那可能就是脑子吧,没见过哪个读了书如你这般笨,脑子笨嘴也笨,张口闭口就说些损人的话。
一番出言不逊早已让邵明廷黑了脸,丝毫不想再留情面,便说起赶人的话:“太阳毒辣,陈娘子既身体不适,就应当早早归家才是,邵某恕不相送。”
话落,还没等人反应过来,门便被合上了。
芳枝眨巴着眼看他这一番迅雷不及掩耳的操作,随后又听门外的人哭唧几声,再到脚步声渐渐远去。
知道人已经离开了,芳枝将拐棒架在身侧,两手撑着腰,不紧不慢地飘出一句话来:“原来,阿廷哥哥在外头还有别的妹妹啊……”
女娘心里有些吃味,嘴里的话张口就来。
邵明廷闻言一滞,微微皱起了眉,说道:“小枝,不可胡言,那是旁人随口唤的,我从未应答过一声。”
“哼哼,人家叫你‘邵哥哥’呢,方才门前那阵儿哭诉声,我还以为是哪家小娘子遭你这负心郎骗了心呢!”芳枝故意道。
邵明廷一噎,只觉自己有口难辩,心想:他若真是负心郎,那天底下便没有一心一意的儿郎了。
“小枝,你若想知道我与陈娘子之间的事,我便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