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蒙蒙。
宴初和撑着伞走在山路上,周围空气是难得的清新。
走到半山坡的阳面,他转而走上一条小路,又路过几棵繁盛的松树后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个小小的墓,墓碑上刻着名字:
白溯。
碑上的照片被松针遮盖,宴初和上前轻轻拂掉,露出照片的真面目。
一个年轻俊朗面带笑容的男性。
宴初和看了好久,手中的伞下意识前倾,为这一从小墓遮挡风雨。
“好久不见……小舅舅。”
没来由的一阵风吹过,好像在和他打招呼。
宴初和勾唇浅笑。
“您还是那么热情。”
可是笑容总是短暂的,注视着白溯照片时间久了,宴初和难免鼻头泛酸。
白溯和他本来没有血缘关系,叫小舅舅是因为傅生不让他叫白溯舅妈。
宴初和母亲早逝,父亲宴先生年轻时忙着争权夺利,能够时刻照顾他的时间不多,于是他成年前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傅生过。
也就是这段经历让他认识了傅生的伴侣兼副官,白溯。
傅生这人,带孩子跟带自己手底下的兵没什么区别,宴初和年纪小,每次都被训得怀疑人生,幸好有白溯在旁边适时提醒傅生点到为止。
白溯性格阳光,热爱生活,舅甥俩能好好活着,有他大半功劳。
可惜……
宴初和的眸子黯淡下来。
白溯很聪明,几次作战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加上之前积累的军功,已经可以离开傅生独立带兵。
傅生也愿意放人。
但白溯出身十八区,在分区制度严格的联邦,无疑是下等公民的象征。在某些人眼中,他不配在军中做到高位。
所以,杀身之祸就这样降临。
傅生赶到时白溯已经奄奄一息,半个身体都被炸光。
也是从那时开始,E.F.组织诞生。
组织里大部分人都怀揣着同一个理想,那就是推翻分区制度,还所有联邦公民一个公正、平等的世界。
宴初和抬头望向天空,不知何时天边泄了一丝光亮,随着光亮扩大,乌云慢慢散开,连带着细雨稍歇。
“小舅舅,你看,天要亮了。”
“我和舅舅一定能成功的,是不是?”
世界没有回应,但宴初和知道,白溯一定也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说完正事,宴初和笑了一声,开始吐槽傅生。
“舅舅年纪上去人反而胆怯起来,连看你一眼都不敢。”
“不过小舅舅你别怪他,他是觉得没有脸来见你,毕竟如果他当时再强势一点,或许那些人就不敢跟你动手,或者……他把你藏起来,让那些人找不到你……”
“但你也知道他不会的,他永远都会尊重你。或许等到我们成功之后,他才会主动过来,到时候你可不要生气啊。”
说完傅生的事,宴初和看着墓碑,有些迟疑。
他把已经没有用的伞丢到一边,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块擦干水坐下。
“还有件事,我不好意思说,但我觉得小舅舅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上一个人,一个男人……”宴初和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苦恼,有些许纠结,但更多的是藏在深处的深切期盼。
“我是认真的,就跟你和舅舅那样,但是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和我有着同样心思,我……”
宴初和话说一半,突然停下来。他看向不远处的树后,冷声道:
“出来!”
露水滴落,树干后藏匿着的男人露出面容。
是安又麟。
宴初和看到来人是他,眉间微蹙。
这人自从拍完那个“绑架”视频后就一直躲着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主动跟他上山,还偷听他和小舅舅聊天。
“不是躲着我吗?怎么又到这来?”
安又麟低着头,一步步上前,直到在宴初和面前站定。
宴初和依旧坐在原地,目光扫过男人垂在身侧的手臂,上面泛着青筋,末端手掌紧握成拳。
“是谁?”
“嗯?”
安又麟的表情变得无比阴沉,好似天边再次集结的厚重云层。
“你说的人是谁?!”
宴初和嘴角笑容淡去,面无表情地看着安又麟。
“与你无关。”
“怎么和我没关系?那个人是谁?是不是唐既白?!”安又麟脸上露出可怖的神情,就如同之前第一次怀疑宴初和背叛自己时那样,冷漠暴戾。
宴初和并不奇怪他有这样反应,毕竟一个勉强披着羊皮的狼,终有一日会露出他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