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回萧家的七少爷。
在出了卧房损了一嘴萧二十四的怠工后,萧七少爷独有的自信开始冒泡。
知不知道少爷昨天经历了什么?被卖包子的老板娘夸俊小伙,还送了包子吃诶!
这说明什么!说明什么!
萧七少爷在民间的名声根本就没自己想的那么差!愿意接纳他的人还是大把存在的嘛!
于是,少爷的自信心开始了不可思议的膨胀,短短几十秒就呈指数飙出了上限。
此人挺着胸脯,内心哼着小曲儿,也不管以前出门的各项保险措施,大摇大摆就走出了萧府。
然后出门不久就遇到了狂热的“粉丝”群体。
并且是黑粉。
一群年龄总和加起来不到六十的小孩,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一看到是萧铭辞,纷纷冲上来连哭带喊骂他怎么好意思出来的,又贴心地用自己的视角帮少爷回顾了一番他的做派,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要是能扭送官府绝对能判个斩立决。
萧铭辞:“……”
气死了!
说好的愿意接纳少爷呢!
凭什么他一出门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凭什么不用受罚,我婶婶就因为踩了你家的猫一脚就要被打个半死,我阿爹还因为你一句话就丢了性命!”
“你还我阿爹!”
当受害者有了与自己相关的一员,批判就不再只是批判。
年纪最大的孩子也就十岁,但却比其他年幼的孩童更加悲伤。
“就是因为你一句话嫌他脏,他就被杀了,都是你害死了他!”难受到极致,十岁男孩忘记了恐惧,想要冲上去打人发泄。
他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可其他小孩没有。
眼见事情要发酵到动手的地步,两个九岁的小孩赶紧拉着大哥,而后集全部人之拉扯,以此生最卖力的速度跑走了。
他们敢在几米外骂小少爷,不代表他们敢和萧家的暗卫硬碰硬。
而萧铭辞还站在原地。
一开始那十岁男孩点他嚣张往事时,他是在生气的,少爷的威风受到了冒犯,凭什么随便一群人就敢来数落说。
可小孩越说越多,把他陈年旧事也抖了出来。
萧铭辞来不及去暴怒了。
其他的孩子太年幼,只能说他近几年的荒唐事,可为首的孩子却是从小就生长在青州的。
萧铭辞怒意尚未散去,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却涌上心头。
他在说谁?
那个一念之间就能害人性命的人是谁?
七年前,他笑着辱骂一个坐在街边休憩的伙夫时,有注意到这伙夫旁边坐着个小孩吗?
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自己,可以轻易面对一个生命的死亡?
他已经来不及去生气。
几个孩童的身影越跑越远,留出视野中大片的空白。
萧铭辞这才发现,他来到了以往甚少踏足的街道,这条路通往城外,多是青州城与城外村民衔接的地方。
曾经,他总是会被父亲带来这里。
只需要他一个蹙眉,就会有不知多少的生命葬于此地。
只需要一个理由,他就能笑着看鲜血满地。
……曾经。
萧铭辞顿觉自己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风云剑和他讲过不少道理,其中便包括一条——人的理念是会随着时间更替而不短变化的。
曾经那个满眼看不见生命哀嚎的自己,会想到又一天自己也会为那些生命懊悔吗?
【当你意识到你的理念有了改变,你才能真正成长。】
可季宕,你没说成长是件很痛的事啊。
萧铭辞心不在焉,他的肺腑还残留着无法熄灭的余火,心底却喧嚣着又苦又涩的哀鸣。
他想把那帮小孩抓回来,把这古怪的折磨通通还给他们,让他们知道萧七少爷依旧是青州的龙头霸主,让这些难以言喻的情绪被轻松扫除。
他抬眸,眼前依旧是小巷,他从未踏出一步。
“先放你们一次。”他心想。
少爷没了秋生,失了海东青,勉强算是理解了你们的痛,这次,就原谅你们的冒犯。
“就这一次。”
好在,这帮碍眼的小孩并没有出现第二次。
萧铭辞迈出的步伐从自信变得迟疑,原本挺着的胸膛已然放平,加之沉着一张臭脸,旁边路过的人都害怕地绕了远道。
乖乖,萧家七少爷这又是要找谁的不痛快了?
所有疾步躲避的行人都如是猜想。
萧铭辞脸色更加沉闷了。
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哪怕一点苗头都没有重叠。
季宕当时到底带他去的是什么地方,那条又脏又乱的街道虽然档次低了许多,却不会像现在这样人人避他如蛇蝎。
季宕到底怎么找到的那条街道?
萧七少爷跟个无头苍蝇没什么两样,起先他还尝试着记一下路,发现没有用处之后,开始放飞自我,走路全靠随机,争取硬着头皮去碰运气走到那条闹市街。
再又经过一个转弯,萧铭辞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声音是从拐角处传来的。
萧铭辞眼前一亮,莫非他找到了?
也不知道有了之前的经历,闹市街上的人们会不会对自己亲近,他奢求不多,能做到包子摊老板娘那样不怕他就行!
“金玉典当的东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