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宁凯颤抖着拨通了一个号码——这是他从林教授那里得到的唯一联系方式。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喂?项宁凯?"
那是席卫轩的声音。年轻、鲜活、带着熟悉的调侃语气:"怎么,终于想起我了?"
"你......你还活着?"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你这问题问得真奇怪。要不要来老地方见个面?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挂断电话,项宁凯站在伦敦的细雨中,看着手机屏幕上"席卫轩"三个字,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笑了。
这一次,无论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泰晤士河畔】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项宁凯站在伦敦阴冷的雨中,手中的手机微微发烫。
"老地方见。"席卫轩在电话里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只是约着去喝一杯下午茶。可项宁凯知道,这个"老地方"绝不会是任何普通的酒吧或咖啡馆。
他撑起伞,沿着泰晤士河畔慢慢走着。水面上漂浮着枯黄的落叶,像被遗忘的记忆。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河对岸的拱桥下穿过——
那是席卫轩。
真正的席卫轩。
他穿着深蓝色风衣,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正抬头看着河对岸的某处建筑。当他们的目光在雨中相遇时,席卫轩露出了那个标志性的坏笑,用口型说了句:"惊喜吗?"
当晚,项宁凯站在牛津大学古老的演讲厅里,台上的横幅写着:"基因编辑与人类未来的伦理边界"。
主讲台上,林教授——那个在实验室里被称为"原初"的男人——正平静地阐述着观点:"...克隆技术永远无法复制人类意识的复杂性。DNA不仅仅是编码生命的蓝图,它承载着数十亿年进化的偶然与必然..."
台下的学者们不时点头记录。项宁凯坐在角落,余光瞥见席卫轩正在最后一排对他比口型:"看吧,我就说他们会搞砸。"
演讲结束后的提问环节,一位白发苍苍的教授站起身:"如果克隆体拥有完整的记忆和人格,它与人类的区别究竟在哪里?"
林教授推了推眼镜:"这个问题本身就是错误的预设。就像问'如果复印机复印出了一模一样的画,它与原画有什么不同'——区别从来不在纸张上,而在于创作的过程。"
会后酒会上,香槟杯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项宁凯终于把席卫轩拉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所以那具尸体..."
"是个精心设计的诱饵。"席卫轩搅动着杯中的冰块,"政府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停止实验。而最好的理由就是——'克隆体已经具备完全的人格,甚至能欺骗活人'。"
"那DNA研究..."
"才是真正的未来。"席卫轩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们不需要制造完美的复制品,而是要解读生命最原始的密码。林教授的团队现在在研究表观遗传学——那些环境因素如何影响基因表达..."
他突然压低声音:"还记得你以前总问的那个问题吗?'如果记忆可以移植,那还是不是同一个人?'"
项宁凯点点头。
"现在我们有答案了。"席卫轩露出神秘的微笑,"答案藏在DNA甲基化的模式里,在组蛋白修饰的细节中。这些才是构成'自我'的真正基础。"
走出酒会大厅,夜空中飘起了细雨。席卫轩突然停下脚步:"对了,下个月有个去冰岛的研究项目,要一起去看看极光下的基因测序仪吗?"
项宁凯望着远处朦胧的灯光,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是..."
"林教授的老家。"席卫轩笑了,"他说要在最纯净的地方,研究最复杂的生命问题。"
雨渐渐大了。两个年轻人站在牛津古老的石板路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他们谁都没有提起过去,但谁都知道——那些被遗忘又重新记起的记忆,那些差点毁掉他们的实验,那些差点成为"产品"的日子,都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部分。
就像DNA里的每一个碱基对,痛苦与欢乐、记忆与遗忘,共同构成了独一无二的生命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