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非迟懒懒散散走在云祈身侧,看似随意中透着孤高,然而那股傲气却出奇地不让人感到轻慢。
云祈不置可否,转过目光落在前方那道白色身影上。容九似有所觉,回首一笑。那一瞬,暮色中的白衣公子恍若谪仙,连林间渐起的夜雾都为之凝滞。
临时营地是一片景色秀美的山林,草木葱郁,清风习习,和雨林深处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心情不由好了起来。
夜色清冷,高悬的月光透过密林,洒下斑驳的暗影。
篝火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围坐的年轻面孔。经过白日里的惊险,多数人早已疲惫不堪,有人抱着兵器靠在树干上打盹,有人蜷缩在篝火旁沉入梦乡。
云祈盘膝而坐,长剑横陈膝头。他取出一方素白软帕,细致地擦拭剑身上残留的血迹。火光映照下,剑刃泛起寒芒,与他清冷的眉眼相得益彰。墨发用一根青色发带松松束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平添几分随意。
"云祈......"谢书灵的声音轻轻传来。少女双手交叠放在膝上,鹅黄裙裾铺展如花瓣,发间银铃在火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她身后,几个少年正挤眉弄眼地怂恿着她。
"你的剑法好生厉害,"谢书灵鼓起勇气问道,"不知师从哪位前辈?"
擦拭剑身的手指微微一顿。
云祈眼前浮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影——那个总爱拎着酒葫芦,醉醺醺地喊他"小兔崽子"的叶老头。记忆中的老人会在他练剑时突然扔来石子,会在他偷懒时吹胡子瞪眼,也会在他受伤时悄悄往他枕头下塞伤药。
"不是什么大能,"云祈声音轻了几分,"就是个爱喝酒的老头儿,已经不在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剑柄上的一道刻痕。
谢书灵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正犹豫着要不要道歉,却见云祈已经抬起头来。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动,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眼中情绪。
"云祈,你是不是已经能运用灵力了?"谢书灵换了个话题,双手比划着,"今日你对战妖熊时,剑锋上分明带着灵力波动......"
这个问题让云祈微微一怔。灵力?叶老头确实从未与他细说过这些。老人只教他如何出剑,如何呼吸,如何在月下感受体内流转的气息。那些深夜里的吐纳练习,那些黎明时的剑招演练,难道就是修真的门道?
"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求道者。"云祈最终答道,仰头望了眼被树冠切割成碎片的夜空。
围坐的众人面面相觑。这个能在十三岁就使出剑气,一剑斩退妖熊的少年,居然说自己"平平无奇"?
"那......"一个圆脸少年挠挠头,"那你可能是个平平无奇的天才吧!"
云祈闻言,忽然展颜一笑。这一笑如冰雪消融,眉宇间的疏离感瞬间消散,篝火的火光映照在他的面颊和下巴上,呈现出一种微微透明的质感,就像寒冰在阳光下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仿佛在早春的寒意中融入了夕照的温柔。
他手中捏着一根枝条,正在拨旺篝火,火星四溅间朗声道:"说得对,毕竟天底下我最厉害。"
"哈哈哈哈!"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狂言逗乐,笑声惊起了林间栖息的夜鸟。
云祈也跟着轻笑出声。前世在朝堂之上步步为营,何曾有过这般肆意谈笑的时刻?火光映照下,他素来冷清的面容柔和了许多,眼尾微微上扬,透出几分少年人应有的朝气。
谢非迟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鎏金护腕在火光中闪闪发亮。"云祁,"他大咧咧地搭上云祈的肩膀,"就冲你这句话,等到了太常宗,我定要找你比试比试!"
云祈没有躲开,只是挑眉道:"随时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