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和全华人班底这两件事,他一件都没想到。
“对,国人工作效率高,还能加班。”狄炎秋肯定了他的猜测,还给出了原因。
狄炎秋的答案,慕维就更没想到了——他原本以为狄炎秋可能会给一个母语好沟通,没有文化差异,没想到是看上国产牛马会加班啊!
但狄炎秋说得对,在赶进度上,中国人是无敌的。
看来狄炎秋找到自己当导演,还真是碰巧了,不是预谋,毕竟在巴黎的华人导演,选择范围也不大。
“你找到谁了?”慕维问文森特。
“摄影师马上就到!”
文森特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接起电话,迎了出去,不到一会儿,他带进来了一个年轻人。
这人高且壮,一身脂包肌,一看就是个斯坦尼康的好架子,搬器材的好劳力。
“这是牛顿。”文森特给狄炎秋和慕维介绍来者。
“姓牛名顿,就那个牛顿。”牛顿自己补充。
“名字不错。”慕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硬夸。
“爹妈曾经妄想让我当科学家,可惜我读书不太行。”牛顿满脸洋溢着跟父母的期许背道而驰的气息。
他已经在法国6年了,可到现在还在读语言,他跟慕维一心向钱无心学业的情况不一样,他的法语连B1都考不到,根本申请不到大学,只能年复一年地读语言。
“这是狄总,”文森特跟牛顿指了指狄炎秋,又指了指慕维,“这是慕维,导演。”
“你之前拍过什么?短片,短剧,短视频也算。”慕维开始询问牛顿的履历。
“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拍过。”牛顿面对自己空白的履历坦然极了。
“那你是什么摄影师?”慕维不明白,什么也没拍过为什么能自称摄影师?
“婚礼摄影师。”牛顿挠挠头,连声憨笑。
“……”慕维不禁看向文森特。
“别瞪我!你们降预算降得这么厉害,专业的影视摄影师人家根本不来。”文森特一脸坦然。
慕维平复了一下情绪,转头问牛顿:“那为什么想来拍电影?是想转行吗?”
牛顿挠了挠头:“虽然我生意不太好,但也没想过转行,是文森特非要我来试试,拓展一下业务范围。”
这牛顿坦然到让慕维有点接不住话了。
旁边的文森特脸挂不住了,“你现在还找得到要拍结婚的客户吗?法国人结婚率屡创新低,我还不是为你好?”
这“我还不是为你好”一出,慕维就秒懂,这确实是被文森特忽悠来的。
“样片带了吗?”慕维觉得,来都来了,无论如何也要看一眼。
牛顿点了点头,递给慕维一个iPad。
慕维看了看牛顿拍摄的样片,瞬间明白他找不到客户跟法国人爱不爱结婚没关系——
哪有人会把婚礼拍得跟《谍影重重》似的?影像中到处充斥着手持摄影的抖动,各种快速移动和视角高速快切。看时总感觉这婚礼会随时变成葬礼,还是被血洗满门那种。
“你不觉得手持摄影会让观众更有代入感吗?”牛顿观察到慕维看片看到脸色都变了,一脸骄傲地问。
“会,因为看完就被晃吐了,能没代入感吗?”慕维看了看远方,企图压制自己的眩晕感。
“原来如此,难怪我当时看的时候犯恶心,我还以为是晕车呢。”文森特满脸恍然大悟。
“让他走?”狄炎秋悄悄跟慕维咬耳朵。
“就他吧,技术和意识都还可以,就是不太考虑客户的需求。”慕维又悄悄咬回去。
“我听得到你们说什么。”牛顿对他们说。
这人真愣啊,但听力真不错,慕维想。
慕维还真不是硬夸牛顿,无论是构图还是调度,还有对光影、色彩的天然敏感度,牛顿都不错,最重要的是,他有意识。
意识,就是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什么,也知道怎么执行,甚至还有点意识过剩,太追求自己要的,不然也不会把人家的婚礼拍成《谍影重重》。
这种病情好对付,有一个意识更加过剩的导演就行。
大部分人都以为,那些漂亮的镜头都是导演设计出来的,其实,拍摄是个此消彼长的角力过程,导演掌控力高,就是导演决定镜头,摄影更强势,就是摄影决定镜头。
不少行货导演根本不在乎镜头,就跟摄影描述一下自己的需求,让摄影自己发挥。
曾经的慕维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