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狄炎秋终于出来了,他面色有点局促,仿佛之前做了什么让人紧张的事情。
“我是不是来错时间了?”
狄炎秋和那男人的反应,都让慕维觉得自己成了一个不速之客。
“没有,来得正好。”狄炎秋此刻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游刃有余,热情招呼慕维坐下。
那男人跟狄炎秋打了个招呼,低声说了几句。
狄炎秋则是一脸不耐,低声道:“知道了,曹叔。”
那个叫曹叔的男人上楼后,慕维低声问狄炎秋:“那是你叔叔?”
“算是吧。”狄炎秋淡淡应了一声。
很明显,狄炎秋并不想解释他跟男人的关系。慕维懂得看眼色,自然也没再追问下去。
“喝什么?酒还是咖啡?”
“如果只有这两个选择,那就咖啡吧。”
狄炎秋笑了笑,亲自去水吧旁边给慕维手冲了一杯咖啡,姿势很高雅,冲泡工具一看就是贵价货,连装咖啡的杯子都很有品位。
慕维接过冲好的咖啡,喝了一口,砸了一下味。
“怎么样?”狄炎秋问。
慕维组织了半天语言,也没形容出来怎么样。
正当他表情纠结时,狄炎秋道:“下次有人问你,你就这么应对——觉得酸就说柑橘香;觉得苦就说巧克力或烤榛子味;觉得涩就说青草香;喝着淡就说花香;味道重就说焦糖感十足;喝出洗洁精的味道就说是佛手柑的香气。”
慕维笑了,又喝了一口:“跟我在超市打折区买的速溶没什么区别。”
“你猜对了,就是速溶!”狄炎秋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狄炎秋这个玩笑,让慕维心情一下好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剧本看完了?”
“你刚发给我时,我就看完了。”狄炎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速溶咖啡,喝了起来。
剧本叫《墓碑镇》,讲的是一个大学合唱团去外地交流演出后,连夜租巴士赶回学校,路上大家在车上喝酒做游戏,丝毫没有察觉到司机把巴士开进了一个小镇歇脚。
月黑风高,大家酒意正酣,根本看不清小镇的状况。然而镜头拉开,每栋建筑远看都是一个墓碑的造型,无数墓碑组成了一个迷宫。
学生们发现被困时,已经来不及了,而且离开的名额有限。为了活着,学生间开始相互合作和厮杀……当然还有抽空不可描述一下。
故事有鬼有黄有暴有血,有背叛有牺牲有疯批有乱搞,算是把要素凑齐了。
“讨论一下?”
“你这剧本写的,怕是把国内压抑的东西全部释放了吧?”狄炎秋感慨。
“我只是把大学时期写的东西翻出来,找了些能用的桥段,改了改,填了进去。”
慕维当年跟大部分年轻导演一样,就喜欢那些不能过审的内容。
“我奇怪的是,你竟然没有夹带私货,搞些政治隐喻之类的?”
“我早就过了那个时期了,当年觉得自己特深刻,特懂得人性之恶,现在回头一看,那时候跟傻子似的,幼稚可笑还自以为是。”慕维喝了口咖啡,“说正事,剧本如何?”
“我觉得挺好的,没什么可改的。”狄炎秋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难得呀,我还以为你会跟两年前那样,拿出一叠批注和笔记,让我改剧本。”
“那时的我,幼稚可笑还自以为是。”狄炎秋坦然一笑。
这笑容让慕维感觉一颤——人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吗?他是不是经历了什么?
“剧本搞定,拍摄提上日程,这必须得出去喝一杯庆祝一下了。”狄炎秋搂着慕维的脖子就往外拽。
他们刚刚走到门厅,曹叔跟了出来:“炎秋,你晚上还有个约会呢。”
“帮我取消吧。”狄炎秋头都没回。
俩人走进一家酒吧,狄炎秋抬手叫了两杯Martini Rouge。
慕维一饮而尽后皱了皱眉:“叫点烈的,这玩意跟糖水似的。”
狄炎秋笑了笑,伸手又叫了两杯Macallan。
慕维喝完,咂了咂嘴,觉得这才是个酒了,让狄炎秋再叫点来。
“一杯?”
“一瓶。”
狄炎秋笑了,对服务生说“Une bouteille,S'il vous plait ”。
服务生端酒上来时对俩人说了句“Bon courage”。
“一瓶而已,不至于让我们加油吧?”慕维嗤笑一声,跟狄炎秋碰了碰杯。
“你为什么来法国?”慕维终于问出了这个萦绕许久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