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维一个激灵站起身,从床上跳了下来。
“MU,你知道我这里的规矩,不能带人回来,尤其是恋人。”房东语气中全是不爽。
慕维愣住了,他昨晚把狄炎秋扛回来的时候,喝多了,完全忘记了那个无比精细的租房规则:
不能带人回来睡觉,访客不能逗留超过24点,一次不能有超过三个访客,不能养宠物,不能养植物,不能做中餐,洗澡时间不能超过30分钟,不能让头发进入下水道,半夜不能冲马桶……
“他不是我的恋人。”慕维慌忙解释。
“我话的重点不是你们的情感关系,而是你没有遵守规定。”房东气得手都抖了。
慕维理亏,只能转移话题:“就算我违反规定,你也不能擅闯租客的房间吧?”
这整栋楼都是房东家的,全部租给了中国学生,房东家住在顶层,他们有全楼的钥匙,说进来就进来,根本不跟人打招呼的,有时候还会翻看租客的私人物品。
班蓝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次想搬走,但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房子了,这里离她学校步行只要3分钟。她腿懒。
“我为什么会这么早出现在你房间,你难道不知道原因吗?”
“什么原因?”慕维一脸困惑。
“你的房租支票又跳票了!又!”房东怒吼。
“是吗?我不知道啊。”慕维一脸惊诧。
他当然知道,他写那张支票时就知道自己账户里没钱,之所以依然开了,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如今狄炎秋那边的事情刚刚落实下来,预付款还没拿到,所以账户里的坑还没来得及填上。
房东怒不可遏,“你不但带了男人来家里鬼混,还再次用空头支票欺骗我,你已经让我失去了所有的信任和耐心,我不会再把房子租给你了。你找房子搬走吧。”
“我们是有租赁合同的,你不能随意把我赶出去。”慕维尝试抵抗。
“现在是夏天,我想怎么赶你,就怎么赶你。”房东得意扬扬。
法国有个比较奇葩的法规,叫“冬歇期禁驱令”——为了不让租客因为流落街头被冻死,房东不能在每年的11月1日至次年的3月31日期间把租客赶出去,也不能在此期间切断水电和暖气的供应。什么原因都不能驱逐租客,哪怕此租客多个月没交房租。
如果房东不遵守这个法令,可能面临三年监禁和三万欧的罚款。
所以,有些鸡贼的租客会卡这个bug,冬天不交房租,开春后换房子。
“那我的押金……”慕维低声下气。
“你还好意思跟我讨要押金?那些押金用来抵你欠的房租都不够。我改变主意了,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房屋钥匙和信箱钥匙,现在就给我交出来。”老头吼太大声,吼完直咳嗽。
这下好了,即刻无家可归,连个缓冲都没。
慕维交完钥匙,开始收拾东西。他的东西少得可怜,十五分钟不到就收拾好了。查无遗漏后,他拎着唯一的行李箱,带着狄炎秋走了出去,出门时把房门摔得震天响。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占理,但就是心里生气,想发泄一下。
下到底楼时,慕维犹犹豫豫,跟狄炎秋羞涩开口:“那什么,你那个Studio是不是有地方?能不能借我住几天。”
“住什么Studio啊,住我家!我家房间多得很。”狄炎秋豪迈地表示。
“我找到房子马上搬走。”慕维感动不已。
“搬什么啊?你就安心住下,而且这样无论讨论工作还是一起去片场都方便。”
他说得还真是没错,导演在某种程度上和制片人就跟连体婴似的,时刻待在一起,方便俩人随时去看场景,讨论工作,找演员,跟各方撕逼,去金主那搞钱,一起犯傻逼和闹内讧。
“我给你交房租。”慕维无功不受禄。
“不用。”狄炎秋态度坚决。
“那我不住了。”慕维比他还坚决。
“你有钱吗?但凡你账户里有够交房租的钱,你也不会被赶出来吧?”狄炎秋揭人专揭短。
狄炎秋的话一下子把慕维干没电了,人穷果然志短啊,豪言壮语说出来都像笑话。
“等你预付款到账了,我就有钱了。”慕维尝试挽尊。
“支票给你了啊。”
“在哪?”
“按照合同规定,支票应该寄到你的通信地址了啊,你没收到吗?”狄炎秋一脸错愕。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法国这个西方发达国家的“先进”制度了,无论是上学还是找工作,无论是银行开卡还是申请居留证,都必须有通信地址,有邮箱有名字能扔进去信件的真实通信地址。
慕维租房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睡觉,而是拥有一个通信地址。
跟官方所有的联系,都必须是通过信件进行的,就是那种贴着邮票,有邮差投递到信箱里的纸质信件。比如你忘记了银行卡密码,去银行重设密码,N天后,银行会将密码以信件的方式寄给你。比如申请学校,你需要把申请材料全部塞进信封,寄到学校,无论是通过还是拒绝,学校也会用信件回复你结果。
慕维一直觉得法国这个国家太过自信,似乎默认所有人都能买得起或租得起房子,都会拥有自己的通信地址。
信箱钥匙刚才已经还给房东了,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在地上捡了根铁丝,三下五除二捅开了信箱锁,果然在堆积如山的广告和打折超市信息里,找到了那封薄薄的信件。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拖欠房租,原来是忘了拿信。”狄炎秋憋着笑。
“这叫什么事啊?白白被赶出来了。”慕维无比郁闷。
“你现在回去求房东,也来不及了吧?我看老头子心脏病快犯了。”狄炎秋一脸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