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戮朝臣,必然是要背负千古恶名,甚至还有可能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崔白玉慢慢将宣纸折起塞进袖里,道:“只要愿归附,亦一律赦免,至于齐阁老那两个得意门生,首恶不赦。”
此举很明显是在杀鸡儆猴,让那些见风使舵的官员们看清形势。
事情都商议完,天色已经暗下来,崔白玉深吸一口气,望着太极殿上的龙椅,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悲凉。
年纪轻轻,还学会了阳奉阴违,这下可是把她架在火架子上烤了。
崔白玉回到东宫,桃酥正巧从监牢回来,也是心有余悸,立即上前跟她交代了一下孟云姿的事。
“郎中都已经看过了,确实中毒至深,无可解。”
崔白玉轻叹了一声,问道:“赵辛呢?他如何了?”
桃酥道:“在书房抄书,看起来也不是很好,郡主去看看吗?”
崔白玉默默想了一会儿,竭力压抑心中的复杂情绪,道:“不必了,我去趟诏狱,让他早些休息。”
桃酥想了想,一脸担忧道:“郡主,你也好几日没合眼了,在这样下去,身子也该扛不住了。”
“你也早些休息。”崔白玉答得驴唇不对马嘴,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转身踩着木凳又回到马车。
看守诏狱的锦衣卫都是赵丞的人,花枕就关在这里。
青石板路因泼了水的缘故,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崔白玉站在台阶下,望着门口的小旗,“找个人。”
“没有宸王的指令,谁都不行——”小旗手搭在刀柄上,一脸严肃,然而话未说完,就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
那人心道:“话张口就就来,你也不看看对面的人是谁?”
“王爷走前怎么叮嘱的?”李百户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那群人,示意他们开门,“王妃别和他一般见识,这人是新来的,不懂规矩,王爷临走前都交代了,王妃尽管吩咐。”
崔白玉抿唇不语。
“王妃来这是要见谁?”李百户抬头看了一眼对面街头的黑影,微眯了一下眼睛,冷光掠过。
崔白玉察觉气氛不对愣了一下,道:“花枕。”
“王妃先进去,后面的事就交给属下来处理。”李百户握刀的手隐隐有青筋浮现。
崔白玉识趣的跟着那位小旗进去,问道:“不需要派人过去帮忙?”
小旗讪讪地垂着脑袋,头发也遮住了眼睛,叹息道:“李璨是王爷身边的副将,武艺精湛,是王爷特意留下来保护王妃的。”
“看来你们都想跟着王爷出征........”崔白玉说着忽然停住了脚步。
小旗心里生出几分埋怨,小声嘀咕道:“肯定的啊,大伙儿都是跟着王爷一起出生入死多年,谁不想在战场杀敌。”
注意到人没跟上来,回头看了一眼,“王妃?”
诏狱从不缺死人,也不缺活死人,一股阴森寒意扑面而来,还有令人作呕的恶臭,崔白玉瞳孔里映着烛火,久久不愿意挪动脚步,过了一会儿,拿出一条帕子捂住口鼻,闷声道:“走吧。”
这还没到监牢呢?小旗心生无奈,没让她继续往里走,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房间让她等着,自己将花枕带到那间屋子。
崔白玉免去了心灵上的折磨,松了口气,静静看着对面的女子。
花枕身着一身脏污的囚服,懒洋洋地靠在墙角,“宸王妃什么事没能如愿,亲自跑到这来找我?”
崔白玉道:“小事。”
花枕嗤笑道:“小事?”
崔白玉道:“孟云姿的解药在何处?”
花枕笑道:“去坤宁宫找太后要啊,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吗?连宸王都被你训成了一条听话的乖狗,太后何足挂齿?”
话落,小旗的脸色黑如锅底。
崔白玉勾了勾嘴角,但也没露出一个完整的笑容。
花枕见她不痛快,心情瞬间大好,“我真就稀奇了,你说赵丞怎么好意思活着,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从出生就被视为不祥之兆,前前后后克死了多少人,结果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遇到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要是他,我就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死!这样也能皆大欢喜,你说是不是?不对啊,宸王是个听话的狗,他应该更想死在你手里,你应该已经计划好了罢?”
小旗终究按捺不住,脸色瞬间就变了,恨不得一刀捅了她,“你他你娘的说什么废话呢!”
崔白玉神色沉郁几分,“既然我问不来,那就让方小侯爷来,他看见你这张脸,没准还能和你叙叙旧,毕竟你可是她的小师妹。”
“崔白玉!”花枕心脏绞了绞,抬起手上的镣铐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砰地一声响彻了整个牢房,“你以为你很了不起是不是?”
崔白玉道:“解药在何处?”
花枕咬牙切齿地说:“没有!齐嬛没想让她活,废物就该乖乖等死。”
崔白玉轻轻眯了下眼,和她对峙半晌,也就知道了。
她没说谎。
牢房闷热,花枕散乱的鬓发贴上惨白的脸颊,靠着墙根稳了稳身子,怜惜地说:“你以为赵丞真的不会报复你?”
崔白玉依旧往日那般沉静气度,眼神却微微闪动。
花枕轻笑一声,坦然道:“赵丞骨子里藏着杀戮,你早晚有一天会被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