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言一直是面目表情的观察着施从心和沈琢二人,即便她发现了沈琢灵力的秘密,脸上表情也没变一下。直到她看见沈琢那副绝望的模样,她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
大概是兔死狐悲吧。仇言想,“罢了,就帮他们这一回。”仇言其实没有立场去帮忙,她的条件,只要是无名派门下的人,都可以达成,不是非施从心不可。而沈琢和苍丹为了知道真相,也会同意与她结守言契。帮助施从心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她不愿去细想。
沈琢用一种复杂的神情看着仇言,里面混杂了欣喜、不解、期盼、戒备……仇言敛下眉,没有太多解释,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算是我欠你们门派的。”
仇言默默输送灵力,随着散发着黑气的灵力不断注入施从心体内,仇言的身影也越来越淡,她好像要与影子融为一体了。
终于,仇言感觉到,施从心体内的灵力不再四处向外泄漏,而是在体内缓慢运转起来时,她停止了输送灵力。
沈琢赶紧看向施从心,她仍然皱着眉,但脉象显然平稳了很多,不再如之前那般脆弱,他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才看向仇言:“你看出来了对吗,我是魔修的后代。”
仇言不以为意地笑笑:“这么明显,很难不看出来吧。”
沈琢沉声道:“别告诉她。”
仇言对沈琢要保守的这个秘密不感兴趣,说不说都不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合作,况且就算她不说,施从心也迟早会感受到的。于是她点点头:“随你。”
沈琢这才放心地去照顾施从心。她的头发都被冷汗浸湿了,眉头不安地皱着,好像在与什么庞然大物对抗。
施从心自从在大殿发作之后,就丧失了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她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灵力好像抓不住一般往外流去。她徒劳地想要运转无拘心法,但是没有用。为了冲出密道,她耗费了过多灵力,再加上之前对战傀师,她没好全,她的身体这次终于撑不住了。
施从心头一次有点后悔自己这不管不顾的做法。她此前一直觉得,自己这一条命不算什么,因此,她此前的作风一直是横冲直撞,即便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局面,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就算最终会因此而死,只要能保护师门,她也觉得值了。
即便是在她重生之后,她仍然没有自己重新活了一遍的实感。她一心只有真相,为了真相,她愿意付出一切。她好像是一只晃悠在阴阳两界的鬼魂,与世界的联系仅剩下当年旧事里的那一点蛛丝马迹。
直到现在,她马上要死了,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活着的宝贵。她想起了她替师父挡住魔物时,师父那心痛的眼神,还有沈琢悲痛的哭喊。她想起了自己活过来之后,沈琢抱着她说他害怕,苍丹没有焦点的眼睛对着她,脸上是按耐不住的欣喜,好像比他自己活过来了都高兴。
她恍然发觉,自己与世界还是有联系的,她的师兄、师弟,她回忆里的师父,都是她与世界的联系。
灵力不住地往外泄露,施从心的身体渐渐麻木,但她脑海中最后残存的念头,不是那永远也追不到头的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是——
还没有回过留仙谷呢,好想回去看看啊。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她体内忽然涌进来了一股特殊的灵力。
这股灵力缓缓而又坚定地不断涌入施从心的体内,她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感知。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疼痛,两股灵力在体内不断冲撞,就好像有两个人在往反方向不断地拽着她的经脉一样,她觉得自己的体内流淌的好像不是血液而是火药,她的经脉仿佛马上要爆炸了。
施从心知道,这就是属于她的生死边缘了。如果她撑住了,她就能活下去。
此刻,施从心想要活着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她的意志如同不可动摇的大山一般坚定。她死死咬着牙,忍受如浪潮般一次次袭来的巨大的痛苦。痛苦如刀割般猛烈,但施从心却硬是一声不吭的扛了过去。
后来,施从心已经痛到几乎无法感知外界。她只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人抱在怀中,然后又被什么人喂了一个东西,体内的疼痛竟然慢慢平息下来,她就彻底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几日。施从心第一眼看见的,是沈琢关切的神情,沈琢坐在她的床铺边上,他后面是苍丹,坐在椅子上,知道她醒了,也围过来。再后面,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微微弯着背,手里拿着蒲扇,围着一个小小的药炉轻轻扇。
施从心瞪大了眼睛,她这才发觉到,自己已经被陈皮和甘草味道的药香包围了。煎药的那人听到了动静,转过头,对着她温和笑笑:“师妹,好久不见。”
是许子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