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库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厄洛斯低沉的咒骂声。普绪克从门缝中窥视,爱神站在一堆被砸烂的武器中间,金发凌乱,银翼上的羽毛炸起,右手握着一支金箭。
“我拒绝,”厄洛斯突然对空气说,声音因愤怒而嘶哑,“爱情不该被强制!”
普绪克以为他在对自己说话,差点惊叫出声。但随即她意识到,厄洛斯面前悬浮着一面水镜,镜中隐约可见宙斯威严的面容。
“这是命令,厄洛斯,”宙斯的声音如雷鸣般回荡,“冥王需要一位妻子,珀耳塞福涅是最佳人选。”
这就是宙斯紧急召见厄洛斯的原因?强迫他用金箭促成冥王与春神的婚姻?
冥王抢亲。普绪克听说过这个神话故事。
“哈迪斯从不想要婚姻!”厄洛斯反驳,手中的金箭发出刺目的光,“而珀耳塞福涅更不该被......”
“够了!”宙斯的怒吼震得武器架嗡嗡作响,“你以为爱神是什么?奥林匹斯的装饰品?你的职责就是执行众神之王的意志!”
厄洛斯的银翼完全展开,又猛地收拢:“我的职责是引导真爱,不是制造政治联姻!”
水镜中的宙斯表情变得危险:“明天日落前,我要看到哈迪斯中箭。否则......”
雷霆在镜面闪过,威胁的意味满满:“你那座云中城堡里的'小秘密',就会成为整个奥林匹斯的谈资。”
普绪克倒吸一口冷气。
宙斯是在威胁要曝光她的存在?还是指阿波罗的阴谋?
水镜消散,厄洛斯站在原地,手中的金箭几乎要被捏碎。普绪克正想悄悄退回,却见爱神突然转身,金眸直直看向门缝。
“偷听够了吗,普绪克?”
普绪克僵硬地推开门,赤脚踩在冰冷的石板上:“我只是听到动静......”
厄洛斯没有如预期般暴怒。相反,他异常平静地将金箭放回箭袋,银翼优雅地收拢:“好奇害死猫,也害死过不少背叛丈夫的妻子。”
普绪克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此刻更令她在意的是宙斯的命令。
“你要照做吗?”她忍不住问,“对冥王射箭?”
厄洛斯的表情变得深不可测:“这不关你的事。”
“但你说过爱情不该被强制。”普绪克向前一步,忘记了自己的囚犯身份,“如果连爱神都屈从于这种命令,那么......”
“那什么?”厄洛斯突然逼近,银翼在她周围形成牢笼,“你一个骗子有什么资格谈论真爱?”
普绪克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震住。但更令她震惊的是,在如此近的距离,她清晰看到厄洛斯金眸中闪过的痛苦。
这不是对被冒犯的愤怒,而是理想被践踏的绝望。
“我没有资格,”她轻声说,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愧疚,“但我知道被操控感情是什么滋味。”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什么。
厄洛斯的银翼微微颤动,他后退一步,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回你的房间去,普绪克。今晚......我累了。”
普绪克惊讶于这突如其来的缓和。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冒险更进一步:“链条......我弄断了。”
厄洛斯瞥了眼她光洁的脚踝,嘴角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我知道。那本来就是个装饰。”
普绪克瞪大眼睛:“什么?”
“你以为凭那种小把戏就能挣脱神造的锁链?”厄洛斯摇摇头,突然显得无比疲惫,“回去吧。明天......我们谈谈。”
普绪克不确定该如何理解这个转折。
她慢慢退回走廊,却在门口忍不住回头:“厄洛斯......无论宙斯说什么,你才是爱神。”
她这是在......鼓励他?
爱神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孤独。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回到寝宫,普绪克发现银链已经恢复原状,仿佛从未断开过。她躺在床上,思绪万千。阿波罗的新计划、宙斯的异常干涉、厄洛斯出人意料的疲惫......所有线索在她脑中旋转,却拼不出完整的图景。
唯一清晰的是,当厄洛斯说“我累了”时,她心中涌起的那股冲动,不是算计,不是表演,而是纯粹想要安慰他的渴望。
普绪克辗转难眠。
窗外,月亮被乌云遮蔽,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在城堡最高处的塔楼里,厄洛斯站在窗前,手中把玩着那支金箭,目光落在远处奥林匹斯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