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很愤怒。你觉得这就能让你摆脱职责吗?”
“我不这么认为,。”
“那你是对马俊感到愤怒?”程宏睿点了点头。
主席又凑近话筒:“程宏睿特警,请明确回答。”
程宏睿抬起头:“我确实对马俊感到愤怒。我想终结他。”
王钰继续追问:“所以这是在你得知所谓‘维度’并不存在之前?”
“是的。”他停顿了一下,“我知道,是我的错导致了那栋房子被烧毁,参议员。”
主席示意王钰暂停,然后转向程宏睿:“是否有责任,该由本委员会来裁定。请只回答问题。”
王钰接着问:“说清楚些:你当时进入房子,是为了躲避草坪上的火灾吗?”
他们这是在给他开脱的台阶吗?他想起了那些死去队员的面孔,想起他们没有父亲的孩子。他不会选择轻松的逃避方式。“不是。我是想摧毁维度。”
王钰带着些许恼意看了一眼主席,又转回程宏睿。“这是你进入宅邸的唯一原因?”
程宏睿抬头:“是的。”
王钰翻阅着程宏睿的报告,房间里一时沉默下来。
主席严肃地看着程宏睿:“程宏睿特警,我能想象你所经历的恐怖。但由于你的行为,整座宅邸和所有附属建筑全都化为灰烬——你自己也承认,这是因为你违抗命令试图进入服务器机房。这也导致了我们无法获取可能协助锁定并定罪石北科同伙的证据。”
程宏睿对此早已了然于心。如今他几乎没有别的事能想。
主席透过眼镜看着他:“我们来收网吧。”他翻了翻文件,又抬头看向程宏睿,“你说你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火灾中活下来的。你在报告中写道”——他摘下眼镜念道:“‘我的战术服可能让我在水中浮了起来并转正了身体。’”主席放下报告,“可你被发现时,位置在你所说的坑口东边三十米之外。程宏睿,虽然这可能非常困难,但你是否能回忆起任何关于地下室的布局、内容的细节?哪怕是一点点?”
程宏睿盯着地板。没有一晚,他不想起那晚的片段恐惧。头顶的活板门被火焰吞噬,燃烧的木头砸落下来,空气在防毒面具里越来越热——慢慢将他窒息。突然的爆炸,一堵混凝土墙在他身边炸开,碎片击中他的腿。一股洪水涌入,将他卷入一个火海中的房间。滚烫的水流冲击着他。蒸汽灼热,如地狱之景。他在水中爬行,然后被卷进另一股水流,穿过火焰中心,挣扎着呼吸。水势汹涌,他摔下台阶,掉进酒窖汇聚的积水里,那是整栋宅邸的最低处。
直到四天后他才在一家烧伤病房里苏醒。接下来是几个月的痛苦折磨。他妻子深情的眼神,女儿们的脸庞——他曾以为再也见不到的面孔。这些面孔给了他面对每日煎熬的勇气。
他不记得什么图纸、设备或结构。一切只是火海。
他缓缓摇了摇头。
几位参议员互望。主席点了点头。“好吧,程宏睿特警,我得告诉你,这并不轻松。你指挥下的六名特警阵亡,整座宅院毁于一旦——而且照你自己的说法,是由于你违抗命令、企图闯入服务器机房所致。本委员会别无选择,只能建议你们局长对你进行纪律停职,直至本案最终裁定。”
这些话如同巨石砸落在程宏睿身上,他感觉最后一口气也被挤了出去,说不出话来。
代表拿起法槌,“咔、咔”两声回响:“本次听证结束。”
程宏睿一瘸一拐地走下国安大厦的台阶,脑中回想着那个十月之夜以来自己生活中的种种变化。但今天是一个美丽的春日,花园樱花盛开。他望向广场,那些由前人英勇一代代建立起来的纪念碑伫立其上。
他曾经唯一的愿望,就是为国家服务。
可他失败了。而除了石北科以外,所有的同谋都逃脱了,可能就是因为程宏睿的鲁莽。他的职业生涯结束了。
他继续一瘸一拐地走着,沿着一条有着刚发芽的橡树的绿化人行道前行。穿着制服或西装的男女成群结队地匆匆而行,手里拿着公文包,神情严肃地交谈着。程宏睿需要时间思考,时间来想清楚该如何对妻子开口。
他慢慢坐到一张公园长椅上,望向市中心广场。政府的运转照常进行,没有他也一样。
程宏睿还陷在沉思中,一个穿着毫不起眼西装的普通男人走近,在长椅的另一头坐下。程宏睿微微警觉。他只想独自待着。
那人没有看他,说道:“那栋房子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程宏睿刑警。”
程宏睿一惊,转头怒视那人——一个官员模样,二十多岁。那种你看着他的同时就会忘记他长相的人。便宜的灰色西装,蓬乱的棕发,酸绿的衬衫配着条纹领带,手中一个人造革的公文包。
程宏睿看见那人胸前别着一张工作证件:
李拓
总务管理局
程宏睿终于抬眼看着那人的眼睛,自己也眯起了双眼。“你刚刚对我说了什么?”
“我说:马俊的房子是个陷阱,里面没有任何重要的东西。”
“是吗?你到底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