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内,萧韵缩在角落,蓬头垢面,衣衫不整,不见一丝往日的端庄。
她听到脚步声,抬眼一瞥,又低头沉思。
“案子都结了,大人是来看笑话的吗?真是的,我还以为最先来的会是华天骄呢!”
闻人谕放下干净的衣物,缓缓说道:“我是来问清郡主的作案动机。
以你的性格,不可能无缘无故杀人,做出有损形象之事。”
萧韵嗤笑一声,“杀了就杀了,何必再去纠结动机,大人随便编点,糊弄过去就够了。”
“不可,事实就是事实!”
闻人谕透过栏杆,看着自暴自弃的萧韵。
“郡主不说,那便听听在下的推测,若说对了,此事还有转机。”
他道:“王公子和郡主本是利益共同体,而且依在下那日的观察,王公子对郡主又敬又怕。
所以郡主并无理由去害王公子,那么,问题就出现在那块头纱。”
他顿了下,见萧韵直起身,继续道:“众人皆知华小姐和王公子不和。
在诗会上,王公子摆明了是想要欺辱华小姐。
偏偏郡主再次落水时,披着那张红纱,叫王公子错认。
而郡主本就厌恶华小姐,如今却替人消灾,所以郡主一时情急,失手杀人后,便想着栽赃嫁祸。”
萧韵抬头,仔细盯着闻人谕,不可思议,就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震惊之余,她拍手称快,“大人说的不错,但有一点,那一刻,我是真的想要杀了王明德!”
“王家竟敢让我嫁给那纨绔败类!杀了他,正好一举两得!只可惜,失败了!”
她双目充血,熊熊烈火在胸口燃烧,她不后悔!
见状,闻人谕微微颔首,“在下已清楚,郡主应属防卫过当,按照律令,或可免除死刑。”
闻言,萧韵眼中亮起的光转瞬即逝。
“大人还是太天真了,与其让我苟活,不如杀了我!”
“不过还是谢谢大人好意,作为回报,大人听一听我的故事,或许你就更了解华天骄,也更……明白我。”
“郡主请讲。”
萧韵莞尔一笑,默默擦掉眼角的泪。
“别叫我郡主了,若是没有十二年前的战事,只怕如今在我这个位置的会是她,不,肯定是她。
如你所见,我,华天骄,玉明月,从小便是玩伴。
但和玉明月不同,我的父亲并不喜安宁侯,毕竟同为侯爵,却次次屈居人下。
就像我和华天骄,无论我怎么做,都无法超过她,玉明月……也从来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终于转机来了,安宁侯兵败,我的父亲力挽狂澜,我也水涨船高。
而侯府被烧,只有华天骄一个人活着,我就想去看看她失败的样子,再施以援手!
可结果,她站了起来,纵使身在泥潭,小小的身躯背负重担,也从未被击垮,从未……想过死。
所以,我逃了,我根本比不上她!在她面前,我才是那个阴沟里的老鼠!
我这样的人,即使再光鲜亮丽,也只是个壳子!
于是,我决定就算当个有皮无实的人,也要做到最好。
偏偏事与愿违,我的家族根本比不上安宁侯,在王府,没有用的人只有死!
偏生我怕死,最后,我成了镇西王府最有用的女儿!
可现在,我也没什么遗憾了,死倒是一种解脱。”
闻人谕伸手,笑道:“萧小姐,你已经做得很好,京城的人哪一个不是对你交口称赞。
而你不也意识到自己的心,不如借此机会,从头再来,在下相信华小姐听了,也会选择原谅。”
萧韵看着那只手,释然一笑,她好像知道她为何也讨厌闻人谕。
“闻人谕,你……真是一朵奇葩,若我真能活,那便试试从头再来。”
说罢,萧韵刚站起来的身子倒了下去,面部揪成一团,浑身发抖。
“萧小姐!来人!快叫大夫!”
“让开!”
玉明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破开栏杆,将人抱起,喂下一颗解毒丸。
“唉,烦!又叫那家伙说中了!”
转头,他吩咐道:“闻人谕,此人你可要看好了,骄骄留着她还有用!”
闻人谕点点头,拱手一礼,“玉将军,多谢!”
他刚松口气,玉明月又折返回来,丢给他一串钥匙。
“骄骄知道你不想从正门走,这是角门钥匙,弄丢了本将军可不客气!”
“是,在下一定好好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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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闻人谕站在安宁侯府门前,手握钥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纹路。
他本该直接回府休息,却鬼使神差地绕到了这里。
“大人既然来了,为何不进门?”清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闻人谕抬头,看见华天骄趴在围墙上,手中把玩着他送的毛笔。
月光下她的轮廓镀着一层银边,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