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猛地一沉:“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我本来不想说的,”Kris的声音有些犹豫,“可是她一直问,而且……而且我觉得,她有权知道真相……”
“Kris!你她妈是不是疯了?!”我忍不住低吼道,“你告诉她什么了?!”
“我……我告诉她你去陪张继聪了……”Kris的声音越来越小,“涔,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挂断了电话,手气得发抖。Kris一直暗恋我,这我知道。她也一直不看好我和柳絮的感情,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这次这么做,是出于“好意”,还是另有私心,我已经没时间去想了。
我只知道,柳絮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我赶到酒店的时候,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我换上那蓝准备的“战袍”,一件黑色的丝质长裙,领口开得很低,露出精致的锁骨。锁骨上还有我跟柳絮一起纹的情侣纹身,这曾是我引以为傲的资本,此刻却让我觉得无比羞耻。我像一个小丑,穿着华丽的戏服,扮演着别人期待的角色。
张继聪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看到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陈小姐,可算把你盼来了。”
我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挤出一个笑容:“张总久等了,路上堵车。”
“是吗?”张继聪端起酒杯,走到我面前,“我还以为,陈小姐姐另寻别的主了呢。”
他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我强装的镇定。我接过酒杯的手微微颤抖,酒液洒了出来,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张总说笑了。”我仰头喝下杯中的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恐慌。柳絮会怎么样?她会不会来?她来了看到这一切,会怎么想?
那一晚,我如坐针毡。张继聪说了什么,我几乎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柳絮可能出现的画面。直到应酬结束,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洗手间,用冷水冲洗着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从酒店出来时,已是凌晨一点。身上那件真丝连衣裙薄得像一层蝉翼,夜风卷着雨丝扑在皮肤上,激得我打了个寒噤。旋转门的光映出我苍白的脸,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汽——那是方才在洗手间用冷水扑脸时留下的,试图洗掉酒气,却洗不掉指尖残留的、属于张继聪的烟草味。
柳絮站在酒店门口的路灯下,浑身都被雨水淋透了。她没有打伞,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白色的衬衫已经变成了深色,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瘦弱的轮廓。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雨水冲刷的雕像,眼神空洞地望着酒店的大门。
我的心瞬间被揪紧,疼得无法呼吸。雨下得很大,砸在地上,溅起无数水花。她站在那里多久了?是不是一直在等我?等我从这样一个肮脏的地方出来?
她看到我了,眼神微微一动,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失望。
我站在原地,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法向前迈出一步。我该说什么?该怎么解释?解释我是被逼的?解释我是为了保护她?这些理由在她此刻的眼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那么可笑。
她看着我,看着我身上那件暴露的礼服,看着我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和妆容,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那笑容像一把刀,精准地刺穿了我的心脏。
她就那样静静地望着我,没有愤怒的嘶吼,没有质问的咆哮,只是看着,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又像在看一件碎裂的珍宝。
雨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上、车顶上、还有我们之间沉默的空气里。我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一面破鼓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生疼。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时,柳絮动了。
她一步步向我走来,雨水在她脚下汇成蜿蜒的细流。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迟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走到我面前时,她停了下来,抬起头,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滑落,混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水痕。
突然,她伸出手,握住了我垂在身侧的手。
她的指尖冰凉,甚至在微微颤抖,却用一种不容挣脱的力气攥着我。我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她攥得更紧。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我永生难忘的动作——她用自己冰冷的、湿透的手掌,一下下搓着我的手,像是想把自己身上仅存的温度传递给我。
“怎么穿这么少?”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雨水的潮气,“会感冒的。”
说完,她松开我的手,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早已湿透的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我的肩上。湿冷的布料贴上皮肤,我却莫名地打了个寒颤。这件外套上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此刻却被雨水和寒意浸得稀薄,像她此刻在我眼前逐渐模糊的身影。
“上车吧。”她转过身,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那辆白色SUV,那是她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