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宋庭遇举手在掌柜耳边打了一个响指,旋即直起身上了三四个台阶后,忽地往楼梯栏杆上一靠,整个人透着漫不经心,嘴角勾着得逞的笑:“被吓到了?掌柜你不会当真了吧?”
“好小子,”掌柜回过神来,定定地看了他片刻,随即冷笑着转身,“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怎么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说的都是事实啊,哦,难道是怪他伤到谢弃的小心脏?呵呵,以貌取人。
宋庭遇不以为意地伸了个懒腰拾阶而上,忽地想起来方才没有问过谢弃他住哪一间,之前谢弃化作疾风划过,二楼的一间房间门也被很快打开又合上,整个过程只在眨眼间,也就是谢弃这个有法力的人能做到了。
他在谢弃的房门前站定,瞰视着圆形的小铜门环,迟迟没有动作。
为什么要有动作?他前几天是仆从之身现在不是了,没必要违心去说几句安慰讨好的话了吧,况且现在谢弃应该不想看见他这个“罪魁祸首”。
这般想着,他果断转了身下楼,问了无聊到昏昏欲睡的店小二房间位置,重新回到房间,此时约莫是酉时,夕阳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来,屋里的东西都还能看清楚,四处打扫得确实干净,掌柜没有夸口,甚至一应摆设都透着女子巧思,进来时,就仿佛误入某个女子的闺房一般,花香味悠悠散了满屋。
他环顾四周,最后选定了窗框,走过去翻身跃上,支着一条腿侧着脑袋,望着外面路上因为将近宵禁匆匆赶路的行人,自定一处为起始,暗猜下一个从起始点路过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谢弃回到房间阖起门,便挫败无力地坐在凳子上,俯身趴靠着桌子,脑子乱到发空。
他没想到这里的人过得这般苦,一个个的就好比一出生就是错,无法选择地降世,此后便是苦海无涯,直至死亡……应该还是他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事太少了。
在年纪太小什么都不懂的时候遇到师尊,被带往常清山上,从此大道至简,遇到的人与事也至简,同门互帮互助,师长们都很爱护弟子小辈,除了修炼辛苦,其余的都很好。
他唯一去过的山外地是叶声师姑治理的小县,师姑她将那处辖地治理得太平安乐,街上不见行乞讨食、喊苦喊冤之人,也不见设有人市和什么青楼……
所以他以为九州各地都是如此。
当然了,他小时候确实过得不好,最后也是被卖给师尊的,但是就算痛苦,他也会觉得那是自己应得的惩罚。
想到师尊和师姑,谢弃急忙慌地找出传讯法器想联系他们,问一问劫富济贫中“劫”犯了门规,那到底能不能做?该怎么做才能让受苦的百姓脱离苦海?又有什么办法能让人人平等的那一天早一点到来?
正如宋庭遇所说,两千年实在太久了,会死很多很多人的。
谢弃将灵力注入传讯玉佩中,玉佩浮于空中,带着浅蓝色灵光每旋转一圈便是试图联动想要联系之人的传讯法器一次,可不知怎么了,玉佩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无法得到回应。
“难道是,被围攻时,弄坏了?”谢弃满心期待落了空,自言自语起来,“那我,该向谁讨教?”
等等,或许师尊和师姑他们都在忙吧,那联系师兄师姐们试试,毕竟是同辈中人,对彼此的困惑应该更有体会,谢弃于是转而联系师兄师姐,却还是无果。
谢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重新趴回桌上,而后恍然想到,孤立无援之时正是磨炼心性,提升法力,悟道、立道之际,只有心志与实力都达至巅峰,方能配得上流光剑。
思及此,他收了传讯玉佩,也不探究为什么谁都联系不上,取玉竹筒倒出金雾团子,给它注入些许灵力,让它醒过来感应一下本体金息珠是否就在松州城中?
金雾团子还是很虚弱的感觉,说话声有气无力:“按离得近了反而什么都感应不到的情况来说,或许就是在这里了。”
“那我应该,怎么找?”谢弃问。
说话费劲得很,金雾团子沉默半晌才继续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概是等?”
听听这困惑的语气,金雾团子居然也像人一样,有时自己都不了解自己。谢弃很是无奈地用手指轻轻地触碰着金雾团子的头顶:“那需等到,什么时候?”
“等机缘到了,自然就会出现,”金雾团子感受着谢弃的抚摸微微缩了一下身体,闭上眼睛道,“不能急躁。”
“可我想,早一点取下,流光剑,变得更强,好护佑黎民,涤荡世间不公。”
金雾团子往旁边一滚,摆脱谢弃触碰:“干嘛要等取下流光剑,现在的你不也有了护佑天下苍生的能力,事事都等变强、等准备好,只会错失良机。”
谢弃似有所悟,沉默地思索着,久到金雾团子力气耗尽重新回到玉竹筒中沉睡,久到天地暗淡明月高悬,茫茫月色中百鬼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