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不用道歉,”刘仁君给少女披上自己的西装外套,放缓语气轻声哄,“乖女,你做得很好。”
他们离开后,默数三分钟,贝静纯毫不犹豫地冲到走廊尽头,沿着消防楼梯下楼。
照理消防楼梯应该保持通畅,跑了两层,发现被一道墙堵住了去路。她只好转去搭升降机。
这层是一个开阔的堂皇空间,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亮闪闪,闹嚷嚷。纸醉金迷、夜蒲游荡的游魂是这里的写照。
声色男女在走廊旁若无人地激吻,相比刚才那场面,贝静纯甚至觉得这是迷你小场面,正欲离开,被人一把扣住手腕,“妹妹仔,去哪里啊?”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欺身上来,朝她喷酒气,“你几号?我没见过你,今晚哥哥包你了。”
醉酒的人明显多了几分蛮力,贝静纯见甩不掉他,心头一紧,抬腿就踢他下盘——戴社长教的防身绝招。
胖子果然疼得立刻松了手,蹲在地上嚎。
“发生什么事?”两个高大的安保闻声过来。
“唔事,路过而已。”贝静纯摊平双手,耸了耸肩,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有人朝她吹口哨,她没有回头,脚下步伐又快了几分。
*** ***
贝静纯像猫一样穿过人群,回到卡座,问袁盈盈:“你喝的?”
没等对方回答,仰头一口干光了威士忌。喉咙里一阵火辣辣,顺淌至胃里,原以为冰冰凉凉的液体会冻住心脏,没想到却带来周身血液暖流,如同这个刺激的夜晚。
把酒杯重重放回桌上,看着袁盈盈瞪大瞳孔,她的表情一向夸张:“阿贝,你还好吗?”
她猜自己面具下的脸一定红透了。
以为这个夜晚会被拖得很长,尖锐刺耳的警铃蓦地响彻整个空间,人们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唱歌、跳舞、饮酒、聊天......
唯有警铃的金属薄片锲而不舍地撞击。
贝静纯倐地站起来,各种声音化作尖锐武器,在神经中突突穿刺。酒精作用下,袁盈盈反应有些迟钝,“阿贝?”
“阿贝,我们也去跳舞!”罗嘉明邀约,舞池里余辛迪和钱家乐跳得正欢。
贝静纯双脚似注满水泥,动弹不得,睁大了眼睛盯着罗嘉明。
舞台上的麦克风发出一声“滋——”的巨大电流声,西装革履的经理推开歌者,抢过麦克风大喊:“起火了!起火了!”
像滴入热油的一滴水,人群恐慌一瞬炸裂,宾客们惊慌涌出,闹哄哄地往逃生出口方向奔跑。
消防鸣笛的声音融入火警铃,红色消防车亮着大灯,宛如海洋中的一座灯塔。
直到罗嘉明推了两下贝静纯,她才从混沌的封印里出来——一切发展电光火石,自己已经重新站在海洋皇宫的大门口。
“到底是几楼出事?”
“消防车都出动了。”
“吓死我了,以为是派对惊喜,原来是阎王索命啊!”
熟悉的声音叽叽喳喳将贝静纯环绕,有人问了她什么,“阿贝,你说呢?”
贝静纯的语调没有变,仿佛也因为威士忌而沉重,“唔知。”
风吹过,惊觉自己脊背已经湿透了。
一辆黑色平治开得飞快,一个迅猛刹车扎停在路口,里面的人没出来,车窗降落:“喂——你们想死吗?God!个脑都Short咗!”(粤语,形容脑子短路)
戴绍善的声音骤然提高起来,质问各位:“汝欲往生哉?”
贝静纯无声翻译:你们是不是想死?
他晚到了四十分钟,幸运地错过这场惊险火灾。倒是看到手下一众精英员工面对突发灾难,一个个化身呆鹅雕塑,几乎可以独留他做空壳司令,翌日发份《碌蔗》特刊头条:【碌蔗变碌葛,全体员工命丧火海沙扬娜拉】(碌葛,粤语里指人像粉葛一样呆笨)
“吾欲击汝肺!”戴社长握拳,恨铁不成钢,“朽木是也!”
我顶你个肺!贝静纯按捺唇角上扬,继续翻译:正废柴!
“拜托你们不要连累我这辈子对BBQ有心理阴影!”戴绍善仰天无语,无法想象人生失去烧鸡翼。
男人伸出修长食指,隔空点数:“完全没常识的白痴仔一号、猪肉丙二号、憨妹三号,酒鬼四号......”将怔怔发愣的贝静纯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才道:“酒鬼五号。”
贝静纯心中暗道:才喝一杯,没醉啦。
袁盈盈没睁眼,大着舌头接了句,“六号在此。”
金瓜爷不在,丁大总编资历最长,谄笑安慰戴绍善:“社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碌蔗精英,个个都是有福之人。”
戴社长迅速扫一圈众人:“好、好、好!有福的你们,享受员工福利,去消防学校培训一下基础求生知识吧。每人必须写3000字心得体会,否则这个月奖金我拿去买猫粮。”
“哈?这算什么员工福利?”所有人的目光向戴绍善投来。
怎么?不满意?戴社长挑起一侧眉毛,声音冷了三度。
“每年销售额最高的挂历,不是比基尼女郎,而是消防员专题。”丁大总编见多识广,在社长再次发怒前,给了大家一个提示。
港城官方协会亦出版了以帅气英勇的消防员为主角的挂历,售出的收入所得支持本地的儿童医院基金,帮助那些需要救助的烧伤小朋友们。
大伙面面相觑,贝静纯也懵:???
“好好享受,回来再说。”戴绍善单手转动方向盘,一脚油门驶走了,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终于透出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