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有怕的。”
“诶?你会怕什么?”贝静纯好奇,虫?蛇?蜘蛛?还是鬼片?
听过许冠杰的《天才与白痴》都知道,其中有一句歌词唱到:“呢个世界上有冤鬼有哗鬼有奸鬼赌鬼仲有咸湿鬼,有衰鬼有烟鬼摄青鬼生鬼撞鬼撞着个冒失鬼,醉酒鬼吊靴鬼丑死鬼假鬼真鬼乱咁鬼打鬼”,他怕什么鬼?
纪鸣舟没答。一双薄唇习惯性噙些笑意,配上八风不动的眼神,反而引人更想往深处探究。
贝静纯思维开散起来,难道他害怕芭比娃娃?小猫小狗一类的毛茸茸?
“我们唯一需要恐惧的是恐惧本身。”——这句名言源于罗斯福总统1932年的就职演讲。为顾全纪队长的高大形象,她拎出此句作为这个话题的终结。
“怕你掉眼泪。”
什么?贝静纯瞪圆双眼,谁哭了?她才没有掉眼泪。她很勇敢的,好吗?
“勇敢本身是个伪命题。想哭就哭出来是勇敢,想哭却憋住也是勇敢。”纪鸣舟很识时务地没提她之前在现场的应激反应。
贝静纯:“......”
忽而又反应到,他说的是:怕她掉眼泪。
开什么玩笑?她抿唇。
“不是玩笑话,是真心话。我说话从不拐弯抹角。”纪鸣舟喊她名字:“伊莎贝拉,你刚才犹豫了三秒,我可以理解为你动摇了吗?”
贝静纯突然忘了要说的话,呆愣在原地,想不到有人能够如此毫无波澜地花言巧语,是帅气给他的底气吗?讲真,这外貌,鼻是鼻,眼是眼,但她不打算说出来。英俊男人哪个不是长这样?
她认真打量起纪鸣舟,注意力偏向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他的右眼尾端有一颗浅浅小小的痣。小神婆明心说过,这位置长有善痣,有利物质运、社交运和工作运,在古代会有良田万亩。
贝静纯又意识到,与其说他五官出色,不如说是有种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风度与气质,不过,“你对感情这么......淡定......自如的吗?”她反问。就像钓鱼人随意撒出去鱼饵就不管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纪鸣舟效仿她说法,也问:“你对感情的接受这么......迟钝的吗?”
贝静纯:???
“蜜斯贝,你怎么还不兑现那餐饭?”纪鸣舟说,“算算我已经救你三次了。”
“打雷那次,和刚才,哪有三次?”贝静纯忽然福至心灵,“上周五晚出火警,你在海洋皇宫吗?”
“哦?你还会去酒吧?”
“那确实是三次,哎呦......”贝静纯被人轻轻敲了额头。
“是四次,”纪鸣舟更正,“伊莎贝拉,你必须要请我吃饭了。”
“你怎么老是惦记吃东西?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
“我突然觉得不谢也可以。”这话他是出自半玩笑半真心,“不领这情的话,你这辈子是不是都欠着我?”
“你、你、你......”一向口齿伶俐的贝静纯哑火了,“必须要谢!”
什么风度和气质嘛?纪鸣舟这家伙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逗一逗,贝静纯的眼睛就明亮几分,气色好多了,也有了神采。
恢复神采的人,忽然擒拿住纪鸣舟的手,紧紧贴实他掌心,“这么烫?”话毕,要拽他回药房。
“人体吸收伤口的坏死组织,发热是正常现象。”
纪鸣舟觉得没太所谓,平时回队里冲几个凉水澡就好。何况今天邹叔还给他的皮外伤用上了传家宝黑玉断续膏。
“我们穿越到《倚天屠龙记》里了?”
作为金刚门的独门秘药,黑玉断续膏能将断骨重塑。贝静纯可是金庸迷呢。
“Bingo,答对。”一抹浅笑折弯了他的嘴角,纪鸣舟懒懒散散地捧哏。
这样的对话过于日常,让人的心也随着轻松起来。仿佛那些踏在生死线上的惊心动魄、焚烧在心头的大火只是一场噩梦而已。贝静纯意外地松弛下来。
一双火似的眼睛,影影瞳瞳的将他映了出来。目光像羽毛一样弄得人痒痒的,纪鸣舟心底突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情绪,将手背在身后,真想捏捏她的脸。又害怕,怕她以为自己是个登徒子。
“你现在好些了吗?”贝静纯问。
“信不信?我现在能把你从尖沙咀扛到石澳。”说话人一脸坦然地正对她,宛然真的在思考这段长途负重,“或者,换成你扛我?”
扛?贝静纯摇摇头,这画面太美不敢看。
然而这条街实在太短,很快走到分岔路口。纪鸣舟倏然伸手,在她耳边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说回正事,有位哲学家说过:一个人不先感到饥渴,便享受不到饮食的乐趣。”
他微笑等她发话。这一天他们的关系好像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就像两个下课后见面的同学日常约一餐饭。
“OK,这周六下午,好吗?”贝静纯眼睛弯弯,嘴角一个梨涡,率性可爱,“下午三点,弥敦道见。”
纪鸣舟道一声好,从衣兜里拿出纸笔。贝静纯好奇地昂脖望着,看他写下两串号码,分别是座机号和寻呼机,另起一行写上:「时刻为港城市民服务」
一笔一划几乎穿透纸面,遒劲有力,她顺着那笔画纹理甚至能感觉到他下笔的力道。
“伊莎贝拉,有需要的话,电联我。”纪鸣舟郑重其事,“Anytime。”
随时随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