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来吗?”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
弟子豁然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扇紧紧闭着的古朴大门打开了,站在晨光下朝这边望的,是一个面容苍白的女人。
那眼神太温柔,原本来兴师问罪的弟子不自觉垂手,指尖紧绷着搓了一下袖子,开口先降了半个调:“姑娘是这里的客人吗?”
受思维所限,他并不认为胆子大到冒充那位“师叔祖”的,是一个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修为傍身的女人。
祝漓笑了笑,一脸云淡风轻:“不是哦,我是这座客栈的主人才对。”
弟子一惊,“亡灵酒馆的主人?那封挑衅灵霄宗的信……”
“如果是关于江玄清遗产的话,”祝漓说,“那就是找对人了。”
灵霄宗弟子:“!”
他目瞪口呆:“你你你——”
“我我我……好了,让我们直接切入正题吧,”祝漓打断他的震惊,回身喊了句“江玄清”,复才重新看向提起剑的少年,抵着对方横在眼前的剑,摇头,“你这剑势,可比江玄清差远了。”
弟子默然,听到这句话,一时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他们灵山教的可是正儿八经的“玄清剑法”,跟江玄清姓江的哪一种!
他何德何能可以和师叔祖相比啊……
“砰,砰,砰。”
门框被礼貌敲响了三声。
弟子回神,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一抬头又看到一张有点熟悉的脸。
那人抬眸,只存在于画像中的人在此刻飘飘落地。
“师,师叔祖?!”
祝漓小小惊讶了一下,“您老还挺有身份啊。”
“……”江玄清解释:“我死的时候没见过他。”
“师叔祖!我见过您啊!”
这剑算是暂时斩不下去了。
少年剑客回想起那副挂在墙上的画,越看越是觉得像,神情不由激动起来。
祝漓问他:“这下信了?”
少年按捺住心里澎湃的想法,将人看了又看,勉强一点头,“确实像,普天之下找不到比这更像的。”
祝漓直接了断:“那遗产可以送过来了吧?”
“死而复生……这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少年抱着剑,看上去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还是挺直脊背,诚实的摇了摇脑袋。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但师叔祖当初被雷劫劈得散的不能再散了……”
“说这么多,你是不想认?”祝漓眯起了眼。
“不是不想,是不可能,”弟子认真纠正,说完又将目光转向了江玄清,眼神崇敬又清醒。
他喃喃自语起来:“去山下除邪祟的也见过这种,以幻杀人,净做些死人姿态诱骗。”
江玄清叹了口气。
他对眼下场景不算意外,本就只有三日存活,也不欲再搅弄麻烦事,只说:“这是一种秘术,能叫人三日还阳,与寻常无异。”
“三日……”弟子沉思了一下,脱口而出:“那您现在算死算活?”
这很难说。
江玄清看向祝漓,也不太明白这种秘术的划分,提醒道:“想拿到东西,总得先让他们相信才行。”
说完,他退到祝漓身后,摆明了想看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祝漓无奈摊手,捏了捏眉心,实在困扰。
“人都在这了,他不相信我能有什么办法?都秘术了,我还能像是教小孩一样一点点掰开了揉碎了说?”
“要不然这样吧,”祝漓折了根竹枝,在两人中间晃了一下,好心给出可行方案,“你们找个人再死一次,我当场演示秘法,保证童叟无欺。”
她说得轻巧,眼眸弯着,如簌簌春水,偏叫灵山弟子心下一寒。
竹林又响起风声,凉意裹着叶子掀腾翻覆,只余一点微末绿意飘到石碑上,又被上头的剑气拦腰折断。
“咳咳,”祝漓捂着嘴,见了风,又咳起来,倒像是昨夜反噬还没痊愈,人跟着往雪里白了一寸。
见两人目光看过来,她才像是刚刚会意似的,又温柔掩唇,解释道:“找些久病不愈的将死之人便好,记得找些修为低的,要是又来一个强者,我这身体未必能遭得住。”
强大的秘术总有其平衡之处,听到这样示弱的话,灵山弟子警惕的神色缓和了些许,又撞见对方毫无锋芒的眼神,只当是自己想法极端,一时想岔了,当即拱手。
“这怕是有些为难了,”灵霄弟子斟酌了一下嘴里的话,尽量不冒犯的回道:“姑娘若是愿意,可同我一起上山。”
“我师尊是灵霄宗宗主,见多识广,到时候必有定夺。”
祝漓顿了顿,善解人意道:“上山吗?我没关系。”
反正她都不是这个世界的,再怎么火眼金睛也挖不到上一个世界去。
“……不必了。”
沙哑中带着点急的声音猝不及防出现。
江玄清缓缓扭头,墨色稍长的发丝随风垂落,眼神微微错愕。
“砚林……你怎么到这来了?”
“师尊!”少年剑客赶忙跑了过去,终于从这迷幻场景中脱身,绕到师尊身后,踩着微末的影子又亦步亦随。
几步路的功夫,他小声将发生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傅砚林颔首,垂在袖中的手紧紧捏住了那块玉牌,往前疾走着,临到江玄清面前,却又缓下劲来。
“师叔,”他张了张嘴,迟疑许久才说出一句:“好久不见。”
江玄清眉宇间跃上浅淡笑意,傅砚林名义上只是他的师侄,可师兄常年外出游历,能抽出空来教徒弟的时间可谓是少之又少。
最后这重担还是落在了他这个做师弟的身上,一年两年十年……他和傅砚林之间,也难免有些不好直言的师徒情分。
“好久不见,”江玄清敛下情绪,忽而问他:“不需要再次确认吗?”
傅砚林摇了摇头,这才抬手,将那枚玉牌摆出来。
“江玄清”三个字微微泛光,似真有风骨。
三道目光下,知晓玉牌用途的两位同时诧异。
少年剑客最藏不住话,大惊,“玉,玉牌亮了?!这不是只有人活着才能亮的吗!”
祝漓赫然抬眼,手里掐着的竹枝折成两断。
“你说,他真的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