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醉梦甜斜倚绣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枕边银线绣就的双燕帕子。檐角铜铃轻晃,恍惚间似是听见情郎踏月而来的脚步声,惹得烛火也跟着摇曳,映得她鬓边的玉簪泛起朦胧光晕,恰似她心头缠绵不绝的相思。
更漏初响,醉梦甜卸下凤头钗,青丝如瀑垂落绣枕,窗棂外掠过夜枭振翅的暗影,恍惚间竟错认作燕子严常佩的玄色披风,指尖不自觉抚过床栏上那日他刻下的燕形纹样,红烛泪簌簌滚落,洇湿了枕边绣着并蒂莲的鲛绡帕。
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西子湖面,将醉府后院的湘妃竹帘洇出深褐色的水痕。醉梦甜支起海棠春睡图的纱帐,腕间珊瑚珠串随着动作轻响,映得她鬓边的鎏金累丝鸡形簪子也跟着颤动。她拢了拢橙缎织锦襦裙,绣着并蒂莲的裙裾垂落榻前,在青砖地上铺出一片流动的霞光。
"二姐又在出神。"九妹醉梦泠抱着装满绣线的竹篮探进头来,粉衫上还沾着晨露打湿的痕迹,"母亲说今晚要教我们绣应季的蔷薇花样。"
醉梦甜回过神,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她生得一双杏眼含波,眼尾点着朱砂痣,笑起来时脸颊上的梨涡便若隐若现:"你先去吧,我......再歇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枕边银线绣就的双燕帕子,那是去年上元节燕子严偷偷塞给她的,边角还留着他指尖沾染的墨渍。
檐角铜铃突然叮咚作响,惊起栖息在梧桐树上的白鹭。醉梦甜猛地抬头,却只看见细雨中渐渐晕染的暮色。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那个雪夜,燕子严裹着玄色披风立在梅树下,眉眼间的温柔比月光还要动人:"等春茶上市,我带你去龙井村看新抽的茶芽。"
"甜儿!"门外传来母亲林秀琪的声音,"快些来前厅,你父亲新得了套《女诫》要讲。"
醉梦甜应了一声,将帕子小心塞进枕下。铜镜里,她的脸颊还带着思念泛起的红晕,耳坠上的东珠随着起身的动作轻轻摇晃。推开门时,暮色已经漫过雕花窗棂,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得她心头一颤——原来,又到了该想他的时候。
更漏初响时,醉梦甜独坐妆奁前。鎏金牡丹纹铜镜里,她轻抿朱唇的动作惊落了鬓边珍珠流苏,碎玉般的珠子顺着云鬓滑入领口。指尖捏着的象牙梳齿卡在青丝间,恍惚想起燕子严总爱用这把梳子替她挽发,说她发间混着桂花头油的香气,比西湖晨雾还要清甜。
"二姐还在等严哥哥的信?"八妹醉梦熙不知何时倚在雕花门框,玄色劲装沾着习武时的草屑,腰间软剑泛着冷光,"前儿我瞧见城南驿站的小厮,要不......"
"休得胡闹!"醉梦甜慌忙转身,耳尖泛红,"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好往驿站跑?"话音未落,忽觉指尖刺痛——象牙梳齿竟在慌乱中勾住发丝。她疼得轻呼,镜中倒影晃了晃,倒像是那人温润的手掌覆上发顶,带着笑嗔她"毛手毛脚"。
夜风裹着蔷薇香扑进窗棂,吹得案头诗笺哗哗作响。醉梦甜望着墨迹未干的《子夜吴歌》,想起上月与燕子严游湖时,他站在船头朗朗诵读的模样。此刻窗外月色朦胧,梧桐树影在青砖地上婆娑,恰似那日他衣袂翻飞的剪影。窗棂外突然掠过夜枭振翅的暗影,玄色羽翼在月光下一闪而过,她猛地攥紧绣着并蒂莲的鲛绡帕,连帕角金丝绣的燕子被揉皱都未察觉。
床栏上浅刻的燕形纹样还带着新痕,是前日燕子严翻墙相见时,用匕首匆匆留下的。醉梦甜指尖轻轻描摹着那抹曲线,烛芯突然"噼啪"炸开火星,红烛泪顺着盘龙烛台蜿蜒而下,洇湿了枕边帕子,恍惚间竟像是自己眼底将坠未坠的泪。远处更夫梆子声由远及近,惊起栖在屋檐的夜雀,扑棱棱的声响里,她仿佛又听见他在耳畔低语:"待得月上柳梢头......"
门扉突然轻响,醉梦甜慌忙用帕子掩住烛泪。却见三姐醉梦艾捧着青瓷茶盏进来,翠绿襦裙上绣着的玉兔活灵活现:"母亲说你白日里贪凉,特意煮了姜茶。"她将茶盏放在案头,目光扫过凌乱的诗笺与揉皱的帕子,忽而抿嘴轻笑:"严公子前日托人送来的龙井,明日我教你烹茶可好?"
醉梦甜低头望着茶汤中沉浮的枸杞,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却不及那人递来的半块桂花糕甜。窗外夜色渐深,更漏声愈发清晰,她数着梆子声,数到第七下时,终于将头埋进绣枕——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像极了他怀抱的温度。
醉梦甜裹着茜色软缎寝衣蜷在床榻内侧,听着三姐离开时木屐踏过回廊的声响渐远。案头姜茶腾起的热气早已消散,只余杯底几粒枸杞沉在青瓷纹路间,像极了她眼底散不去的怅惘。夜风忽然卷着半开的窗纱扑进室内,烛火猛地摇曳,将墙上她亲手绘制的《双燕图》影子拉得老长,画中比翼的紫燕仿佛活了过来,掠过床栏上那道燕形刻痕。
“吱呀——”老旧的木窗突然被吹开,惊得她猛然坐起。月光裹着夜露的清寒倾泻而入,恍惚间似有玄色衣角扫过窗台。醉梦甜攥着鲛绡帕冲至窗边,却只看见满地碎银般的月光,几缕未束起的青丝被风缠上窗棂,缠住了她腕间燕子严送的檀木手串。“定是风在作怪。”她自嘲地轻笑,指尖抚过窗沿残留的雨水,凉意却顺着血脉漫进心口——那年梅雨季,也是这样的雨夜,燕子严翻墙时踩滑了青瓦,狼狈摔在她晾晒的绣架旁,惹得满院的绣帕都沾了泥水,他却举着完好无损的红豆簪子,笑得比春日暖阳还灿烂。
正出神时,院角传来竹枝折断的脆响。醉梦甜心脏猛地一跳,攥着窗棂的指节发白。墙头上果然闪过一抹玄色衣角,她下意识抬手去捂嘴,却将腕间檀木珠碰落在地。珠子骨碌碌滚过青砖,惊起廊下打盹的狸花猫。“嘘——”墙头传来熟悉的压低嗓音,月光里,燕子严戴着她绣的护腕,正小心翼翼地扒着墙头,发间还沾着几片未摘下的柳叶,“踩着你家新种的芍药翻墙,回去定要遭小厮笑话......”
“谁、谁让你擅闯内宅!”醉梦甜又急又羞,抓起窗台上的茉莉花盆作势要砸,却在看清他衣襟上的泥印时红了眼眶。燕子严却笑得眉眼弯弯,从怀中掏出油纸包:“今日去眉眼,见有卖金陵桂花糖糕的,想着你......”话未说完,忽听远处传来巡夜更夫的梆子声,他慌忙将糖糕抛进窗内,转身时玄色披风扫落满墙蔷薇:“明日戌时三刻,老地方等我!”
糖糕的甜香混着夜风漫进屋子,醉梦甜跪坐在冰凉的青砖上,捡起滚落脚边的檀木珠。窗外月光如水,将那道燕形刻痕镀上银边,恍惚间她又变回初见那日的小姑娘,在夫子讲学的书院外,仰头望着少年郎骑在白马上,衣袂翻飞如燕。
攥着油纸包的手指还残留着余温,醉梦甜却望着空荡荡的墙头发起怔来。糖糕甜腻的香气萦绕鼻尖,她突然想起燕子严发间的柳叶,不知方才翻墙时有没有划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檀木珠,那上面细微的裂痕是去年上元节,两人争抢走马灯时留下的,此刻触感却像极了他掌心的薄茧。
“二姐又在发呆?”八妹醉梦熙的声音猝然从门外传来,惊得她险些打翻案上茶盏。只见白衣少女晃着腰间短刃闪进房,墨发随意束在脑后,“方才我在习武场瞧见墙头上有人影,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毛贼......”话音未落,瞥见桌上油纸包,顿时瞪圆了眼睛:“严哥哥又翻墙来了?”
醉梦甜慌忙将糖糕塞进妆奁,耳尖红得发烫:“休要胡说!不过是......不过是三姐留下的点心。”她转身整理凌乱的绣帕,却听身后传来窸窸窣的声响。回头时,醉梦熙已不知从何处摸出把匕首,正对着月光细细打磨:“明晚戌时三刻,我陪你去老地方。若严哥哥敢迟到,我便......”
“不可胡闹!”醉梦甜抢过匕首藏在身后,瞥见妹妹眼中促狭的笑意,这才反应过来被打趣了。她佯装生气地抬手要打,却被醉梦熙灵巧躲过,少女边笑边退到门口,白衣在夜色中翻飞如蝶:“好好好,我不捣乱!但二姐若需人把风......”话未说完,忽听远处传来母亲的呼唤,她吐了吐舌头,眨眼消失在回廊尽头。
更漏又响了一声,醉梦甜重新躺回床榻。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雨滴敲打芭蕉的声音混着檐角铜铃轻响,倒像是燕子严念诗时低沉的嗓音。她翻了个身,脸颊贴上绣着并蒂莲的鲛绡帕,突然想起明日要去绣坊取新染的橙缎——那是照着燕子严衣裳颜色挑的,原打算绣一对香囊,一个挂在他腰间,一个藏在自己枕下。
红烛将尽,烛泪在盘龙烛台上凝成蜿蜒的纹路。醉梦甜望着床栏上的燕形刻痕,听着雨打窗棂的节奏,竟渐渐数出了韵律。恍惚间,她仿佛看见明日的老地方,燕子严倚着柳树等她,衣袂被风吹起时,露出她绣的护腕,而他定会笑着递来一束沾着晨露的野花,就像从前的每一个清晨。
雨丝渐密,顺着黛瓦滑落成珠帘,在青石阶上敲出细密水花。醉梦甜轻叹了口气,起身将雕花窗阖上,指尖触到冰凉的檀木窗框时,忽然想起燕子严曾说这窗棂的纹路像极了燕羽。她就着摇曳的烛光,从妆奁底层摸出半块没舍得吃的桂花糖糕,咬下一小口,甜香在舌尖散开,却不及那人笑着喂她时的滋味。
“吱呀——”隔壁传来轻微的推门声,醉梦甜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夜归的家人。月光透过窗纸的缝隙,在青砖地上投下细长的银线,恍惚间竟像是燕子严束发的玄色绦带。她蜷缩在床榻里,听着廊下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到确认是大姐醉梦香提着灯笼经过,才松了口气。
黄衫少女的身影在窗纸上一闪而过,腰间新换的鎏金豹纹玉佩叮当作响。醉梦甜想起白日里,大姐说起聂少凯送来的荔枝时,眼角藏不住的笑意,与自己此刻的心情倒有几分相似。正想着,忽听院外传来更夫报时的梆子声,“咚——咚——”两声,惊得她猛然坐起——已过子时了。
红烛即将燃尽,烛芯“噼啪”炸开火星,照亮墙上那幅未完成的刺绣。橙缎上,半只绣好的雄鸡正昂首啼鸣,而本该与之相对的雌鸡,却只勾勒出模糊的轮廓。醉梦甜伸手去够案头的绣绷,却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丹砂色的胭脂洒在床褥上,像是溅落的晚霞。
“明早母亲又要念叨了。”她小声嘟囔着,却没有起身收拾。披衣下床时,裙摆扫过墙角的竹篮,几片干枯的桃花簌簌落下——那是去年春日,燕子严在桃树下为她折的。醉梦甜弯腰拾起花瓣,将脸埋进柔软的衣料,仿佛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混着墨香。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重新漫过窗棂。醉梦甜倚着床头,望着床栏上的燕形刻痕,用指尖一笔一划描摹着。远处传来更夫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数着梆子声,在心底默默盘算着明日相见要问的话——新染的橙缎是否合他心意?那首未写完的诗,何时能念给她听?想着想着,唇角不自觉扬起,红烛泪滴落在鲛绡帕上,晕开一朵朵小小的并蒂莲。
三更梆子声惊破寂静,醉梦甜将散落的桃花瓣拢进锦盒,忽听得院外传来细碎的犬吠。她屏住呼吸贴在窗边,月光穿透薄雾,朦胧勾勒出翻墙人影——那人玄色披风下摆沾着泥点,腰间玉佩却在夜色里泛着温润白光。“定是他又偷偷跑来了!”心口骤然发烫,她慌忙抓过鹅黄披帛裹住单衣,却在指尖触到门闩时猛地顿住。
“甜儿姐姐!”九妹醉梦泠的声音从隔壁飘来,纱帐后晃动着个粉色身影,“我听见墙根儿有动静,莫不是......”话音未落,外头传来重物坠地闷响,紧接着是醉梦熙压低的怒斥:“哪个不长眼的敢往我家院子扔石子!”
醉梦甜透过窗纸缝隙望去,只见白衣少女提着短刃立于月下,发间银饰随动作轻晃。墙根处,燕子严狼狈地从蔷薇丛中爬起,玄色衣摆被勾得满是裂口,手里却仍牢牢攥着油纸包:“是、是我!给甜儿送新烤的栗子糕......”他话音未落,醉梦熙的刀刃已抵住他咽喉,冷笑道:“空手来的可过不了我这关。”
“熙儿不得无礼!”醉梦甜急得推开窗,橙缎寝衣的袖口扫落案头的胭脂盒。月光下,她望见燕子严仰起脸,眉眼弯弯的笑意与那日在书院初见时如出一辙。他抖开油纸包,露出油亮的糖炒栗子,指节上还沾着烤炉的炭灰:“特意等了三个时辰,就为挑最饱满的......”
“够了够了!”醉梦熙收刀转身,故意板着脸嘀咕,“下次翻墙再踩坏我的芍药,定要你赔十盆!”她踏着轻快的步子离开,白衣消失在游廊转角时,隐约传来憋不住的笑声。醉梦甜望着墙下局促搓手的少年,忽然想起他总说自己像受惊的雏鸡,此刻却觉得,倒不如说是他被妹妹吓得像只炸毛的燕雀。
夜风卷起满地残花,燕子严举起油纸包正要抛上窗台,忽听远处传来巡夜更夫的脚步声。他慌忙将糕点塞进墙缝,对着醉梦甜比了个“明日”的手势,玄色身影眨眼间翻出墙头。醉梦甜摸着冰凉的窗沿,望着墙缝里露出的油纸角,唇角笑意怎么也压不住——待明日天一亮,她便要去寻那卖糖炒栗子的小贩,定要学来这手艺,好让他也尝尝被人牵挂的滋味。
更漏第四次响起时,醉梦甜仍盯着墙缝里露出的油纸角出神。夜风卷着糖炒栗子的焦香钻进窗棂,混着廊下茉莉的清甜,搅得她心口发烫。九妹醉梦泠不知何时赤着脚跑来,粉衫歪歪扭扭地披着,发间还沾着枕头上的流苏:“二姐,那严公子......”话未说完便被醉梦甜慌忙捂住嘴,两人跌坐在地,望着彼此通红的脸笑作一团。
“深更半夜的,闹什么?”三姐醉梦艾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青衫下摆沾着未干的墨迹,显然是刚从书房出来。醉梦甜慌乱中将油纸角塞进袖中,却见三姐弯眸一笑,从袖中掏出个青瓷小罐:“方才在厨房瞧见灶上煨着栗子,顺手装了些,你......明日带给严公子?”
醉梦甜鼻尖忽地发酸,三姐总像春日里最灵巧的兔子,总能在她最慌乱时送来恰到好处的温柔。接过罐子时,指尖触到罐身用朱砂画的小兔子,倒与三姐耳后的胎记有几分相似。窗外传来更夫第五次报时,她忽然想起燕子严曾说,寅时的西湖最是静谧,适合偷摘对岸人家的荷花。
“明日你真要去学炒栗子?”醉梦泠趴在她膝头,睫毛扑闪如蝶翼,“我听说西街王记的炒货师傅脾气古怪得很......”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三姐妹同时僵住——这次不是翻墙的燕子严,而是醉梦红的橘猫叼着半只烧鸡窜过游廊,身后跟着举着扫帚追打的五姐,红裙翻飞间,绣着的金猫仿佛要从裙裾上跃出来。
“又是这孽畜!”醉梦红的骂声惊起满院宿鸟,醉梦甜望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想起前日她偷偷教燕子严翻墙时,也是这般虎虎生风的架势。笑声还未散尽,忽听母亲林秀琪的声音从正屋传来:“都什么时辰了?明日谁起晚了,就罚抄《女诫》十遍!”
满院瞬间寂静,醉梦甜轻手轻脚吹灭蜡烛,却在黑暗中摸到枕边的鲛绡帕。月光透过窗棂的雕花,在帕子上的并蒂莲纹上投下细碎银斑,恍惚间竟像是撒在西湖上的粼粼波光。她蜷缩进被窝,听着姐妹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床栏的燕形刻痕——待明日寅时,她定要赶在日出前,去瞧瞧那偷花人是否也在盼着黎明。
寅时三刻,更鼓声渐远。醉梦甜蹑手蹑脚披衣起身,借着月光摸到妆奁底层藏着的碎银。刚掀开珠帘,忽见廊下闪过一抹蓝色衣角——六姐醉梦兰倚着廊柱,怀中抱着个竹编食盒,靛蓝色裙裾上绣着的银线老鼠正啃咬灯草纹,在月色下泛着微光。
“早猜到你要偷溜。”醉梦兰晃了晃食盒,压低声音道,“南宫润前日送来的核桃酥,分你半盒路上垫肚子。”她掀开盒盖,里头还压着张泛黄的书页,“顺道帮你抄了两遍《女诫》,墨汁未干,藏在被褥里别被母亲发现。”
醉梦甜眼眶发烫,正要开口,忽听西厢房传来清脆的剑鸣。八妹醉梦熙白衣翻飞,正对着月光擦拭软剑,瞥见两人,挑眉笑道:“算我一个?西街王记的后门归我熟!”说着从腰间掏出个牛皮囊,里头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什么。
三人摸黑穿过九曲回廊,途经厨房时,五姐醉梦红的声音突然从梁上传来:“要去王记?”橘猫蜷在她肩头打盹,红裙下摆垂落的金线在暗处微微发亮,“那老东西最恨生人,得用这个。”她抛下个油纸包,里头竟是半块风干的鱼干——正是前日冯广坪送来的稀罕物。
出了后门,晨雾正漫过西子湖面。醉梦甜望着薄雾中若隐若现的断桥,忽然想起燕子严说过的话。脚步不自觉加快,却被醉梦熙拽住衣袖。白衣少女警惕地张望四周,从皮囊里摸出三个黑布面罩:“防着点巡街的衙役。”
行至西街拐角,王记炒货铺的门缝里漏出昏黄灯光。醉梦兰突然拽住两人:“听!”屋内传来苍老的呵斥:“糖放早了栗子要焦!火候不到壳剥不开——”话音未落,“哗啦”一声,似是什么重物倒地。醉梦甜透过门缝望去,只见白发老者正对着满地焦黑的栗子叹气。
“让我试试!”她鬼使神差地推门而入,橙缎裙摆扫过门槛,惊得老者吹胡子瞪眼。醉梦甜攥紧袖中燕子严送的檀木梳,声音微微发颤:“老伯,我......我能闻出炭火的温度。”说着凑近烤炉,鼻尖微动,“此刻该加把松枝,糖要兑着桂花蜜......”
屋内突然安静。老者上下打量她,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你这丫头,倒有几分本事。”他抄起木铲,“来!露两手给老夫瞧瞧。”
晨光刺破薄雾时,醉梦甜望着炉中油亮的栗子,指尖还残留着糖霜的甜腻。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她转身看见姐妹们围在门口,醉梦泠捧着荷叶包的早点,醉梦香倚着门框笑,鬓边的豹形金钗在朝阳下泛着光。而远处,一袭玄色身影正踏着青石板匆匆而来,燕子严发间还沾着晨露,望见她时,眉眼间的笑意比初升的太阳还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