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坐不住,倒是便宜了他们。
只要陈白榆和清平按照计划同时出手,着人一边炸山一边放水,山中有金银,水底有吉物,乔装打扮好的人混迹于难民之中,开始散播或许是灾祸不断,说不定这就是天降转机!
秦不疑必然狂喜,定会拾这台阶而下,说不定还会暗中顺水推舟,这血月伴日就会成功从不详转变为吉兆。
若是顺利,则两方尽欢,只有大悲寺的秃驴们受了这无妄之灾。
眼下陈白榆已经传信出去令人拖住些时日,他驯养的那批鹰隼乃是这世间最快的羽族了,他的联络网也遍布天下,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而他本人也要动身前往西秦,那名叫无痕的人就是前来接应他的,只要西秦那边能拖住些时日,那群秃驴想必也会逢凶化吉。
一根银针没入纪景佳头顶,她幽幽地醒了过来,刚睁开眼时好似眼前被蒙了块轻纱,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才看清姚玉璃的脸,姚玉璃俯下身直接告诉了她:“他要走了,赶去救命。”
纪景佳听了之后怔了一下,才理解了他的话,哦,他要去救旁人的命了。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嗓音平涩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
姚玉璃叹息一声,轻抚了一下她的头顶,“或是现在,或是旭日东升之时。”
“哦,救谁?”
她声线平稳,面色平静,心头些许怅然罢了,她不如他的意,不再救她也无可厚非。
流星的一声嘶鸣,打破了药庐之中的寂静。
姚玉璃往外瞧了一眼,手掌在纪景佳的肩头拍了拍,起身拉开药柜顶层的柜子,取了样东西拿在手里走了出去,递给了陈白榆,嘱咐了一声:“慎用。”
流星打了个响鼻,不安地在原地踏步,陈白榆捋了捋它的鬃毛,接过了玉盒直接打开,看都没看一眼就把红色的药丸吞了进去。
紧了下手中的缰绳,流星向前迈了几步,陈白榆把玉盒递了回来,他眼皮半抬,似看着姚玉璃也似看向门内,嘴唇数度微微张合,最后只说了一句:“保重。”
马头随着他的动作调转了个,无痕也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
“等等。”
“陈公子暂且等等。”
长生手里拿着几根细长叶子的蔫巴小草快步走了出来。
陈白榆立刻勒紧了缰绳,流星已然跃了半个身子出去又被强行扯回,前后腿差点绊在一起,打了个趔趄。
事发突然,连带着马背上的陈白榆都差点被带歪,稳住了身子就伸手捏了捏流星的耳根,回头看见只有长生一人,眼中划过一丝失望,但还是温和一笑,问他:“小哥可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喏,给你的。”长生把手中的小草往上举了举,示意陈白榆接过,随即转到流星面前来回抚摸着它的鼻子与它小声告别。
流星是他这辈子见到的第一匹马,而且还是匹难得的神骏,眼下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了,心中那是万分不舍。
陈白榆把小草接在手中看了看,枝叶细长,叶片紧密,好像在林中随处可见,有些不明所以,长生为何要给他这几根随处可见的草,“小哥这是何意......”
长生正踮着脚贴着流星的耳朵话别,根本没听见,在一旁的姚玉璃弹了弹袖口嗤笑了一声,这人呐,哎呀......到底还是不忍心,出言于他解惑:“在山为小草,出山为远志。说得就是它了,它的根皮昨夜已经给你用过了,现在只剩了这些枝叶了。”
“出山为远志。”
陈白榆听得心中激荡,情不自禁地回头看向了药庐门口,可那里并没有他想见的人。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对姚玉璃抱了下拳,珍之重之地把几缕干巴巴的小草收进了怀中。
马鞭轻扬,流星再度扬蹄飞奔了出去。
长生不由自主地跟在后面追出去一小段,嘴里高声喊着:“流星等我!待我下山了定会去寻你!”
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姚玉璃收回视线,出声招呼长生赶紧去烧饭,把他支走了转头看向门口,看见了门框上扶着的几根青葱玉指,对着空荡荡的门口说了一句:“都走老远了,出来吧。”
药庐的门晃动了一下,纪景佳慢慢从门口挪了出来,面色惨败,全靠扶着门借力勉强站着,视线追着陈白榆越来越小的背影逐渐飘远。
他又换回了初来时的那身玄衣,黑发由一顶玉冠高高束起,这相识的短短时日好像一场梦一样随着他的离开就醒了。
这山中又变回了原样,又好像哪里都不再一样了。
纪景佳沉默了一会儿,捏紧了门框,眼中一片哀求,“师祖,我想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