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永福楼到锦绣苑这一路,小姑娘时不时地偷偷瞥过来,漾着盈盈秋水的美眸闪烁着不安与希冀。
那条给她擦眼泪的白帕子若不是材质真的上乘,柔而韧,想必这会儿已经被她给揉碎了,扯破了。
李斯年半闭着眼,一言不发。
直到他周身都被她看得逐渐发热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这姑娘就是上苍派来撩拨他心绪的。
“还没看够?”
声线一如既往的暗沉冷漠。
宁霜咬咬唇,努力克制住一颗妄图从她胸腔里因紧张而跃出的心,“将军,您那么忙,我还麻烦您……”
她心虚地低下头。
她这话的潜台词是,您那么忙,会尽快救红姨吗?
李斯年都要被这小狐狸气笑了,不然呢?
我是不是向你做个保证,立刻马上就去锦江县,月黑风高,正好飞?
马车停在锦绣苑门口,她可怜兮兮地看过来。
李斯年秒懂,她这是央求他不要下车。
他顿时恼怒,我与你一起出现就那么让你接受不了?
我到底哪里让你觉得丢人了?
“是您太耀眼了……”
宁霜的解释带着清晰的吹捧与讨好。
与她小狐狸般灵动狡黠的目光对上,足足几息,李斯年还是败下阵来。
他着实无法硬着心肠去无视她楚楚可怜的样子。
行吧。行吧。爷不跟你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爷的心胸是宽广的海,可以撑船的那种宽广。
随着车帘放下,车里传来李斯年冷冷的声音,“让人去查查江家搞出这回事,是不是受了宫里那位的指使?”
如果是,那宫里那位的手大抵是已经伸到他身边了。
红姨出事儿也就是近期的事儿,何况,本身讲红姨与他一点瓜葛都没有。
宫里那位是查出他待宁霜的不同,所以对红姨下手,目的也即是逼迫宁霜向他求助,他一旦出头,那宫里那位就能确定宁霜是他李斯年的软肋。
但凡做大事者,最忌讳的就是软肋被人抓住。
真是那样的话,江家就留不得了。
他也知道,依着目前宫里那位的受宠程度,即便他将江家给除了,圣上也不会处置宫里那位,许是可以不痛不痒地给个禁足一月的处罚,但到底是伤不了宫里那位的性命。
不过,既然她要这样明晃晃地与自己对上,那她就该先掂量掂量,她到底有没有做好与自己不死不休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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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很快传回来。
锦江县江家大老爷是得暴病死的。
死前一天晚上,江家二房收到过宫里那位送去的家书。
作为江家二房的嫡长女,俪妃从进宫后,一步步爬到了四妃之一的高位,江家大房浑厚的财力给予了她最大的助力。
俪妃曾一度被宫里上下称作是财神娘娘。
她每往上爬一步,用的都是金银铺路。
她深谙人心,懂得没有绝对的忠诚,所谓的不背叛,无非是诱惑的力度不够而已。
一两银子收买不了一个人,那十两,百两,甚至千两万两呢?
俪妃口出狂言道,本宫就不信没有拿金砖银砖砸不开的嘴!
她地位不高时,拿了大房暗暗送进宫的银票,还会说句,大伯待我不薄!
时间久了,她越来越得宠,皇恩浩荡,也着实给锦江县江家带来莫大的荣耀,那时候她就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目光看向江家大房,心里想的是,没有我,哪里来的江家的锦绣前程?
至于江家大房于她的支出,她不屑一顾。
难道大房就没有因她沾光,成为被世人敬仰的皇亲国戚吗?
欲取之,必先予之!
大房该明白,他们付出也得了回报,是我一己之力带他们光宗耀祖的,他们才该对我心怀感激!
感激到,他们随时可以为我付出性命!
消息还说,江家大房大老爷死后,现在整个江家上下都落入江家二老爷手里。
大老爷的棺椁还停在大房正厅,二老爷这边已经将大房所有的铺子里的现有银两全部装箱送入宫了。
孙重彬束立在李斯年书案旁,低垂眉心,听着少将军的手指轻轻在江家所有信息案卷上敲着,一下两下……
声音虽不疾不徐,换了旁人,可能会觉得少将军这时的心态是平静的。
但孙重彬却听出来他家将军这一声声敲出来的都是恼怒。
因为跟了李斯年十年之久,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将军看一份案卷时,会有这样的举动。
这代表什么,孙重彬能猜出来八分。
这八分里宁霜姑娘应该能占据五分。
看起来,将军这是真的对宁姑娘上心了。
他暗暗捋了捋最近将军的一些作为,更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当下指着那份案卷说,“属下以为,在江家的水还未被搅浑前,您可以亲去一趟……咳咳,锦江县虽地方不大,但却是一个景致不错的地方,据说锦江上还有可供游人游玩的画舫,长陵城里不少年轻的贵女们都喜欢去锦江游玩……”
这话里话外的,就差直接说,将军您去锦江吧,带上宁姑娘,一起乘画舫,游山玩水,倾诉衷肠吧!
李斯年抬头,斜睨他,语声缓缓,“永福楼的免费餐券好吗?”
孙重彬一个激灵,闻到空气中浓浓的醋味儿,电光火石间,他脑力大开,“属下是替将军把免费餐券送给宁姑娘的,宁姑娘让属下谢谢将军。”
这话是情急之下的随口胡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