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师妹怎么拿个纸人当灵宠啊?好生奇怪。”
“你管人家带的什么灵宠,你不也养了块石头?”
“诶,卫师妹等一下!比试期间禁止携带灵宠,随身的也不行。”
听及底下师兄姐的提醒,卫阿宁不舍瞧了眼被迫放在一堆灵宠中间的小纸人,小声嘱咐:“等我回来啊小纸,记得保佑我。”
识海顿时响起一道豪气万丈的声响:【放心,有我在呢。】
卫阿宁深吸一口气,走上圆台,朝对面那道窈窕身影望去。
女郎身形高挑,一身窄袖月白长裙,古典清丽。
模样出类拔萃,温婉眉眼中带着丝不易见的锋芒。
此刻她静默立于中央,宛若檐下那一池卷携着碎冰的岑寂春水。
正是本书女主,薛青怜。
卫阿宁还只是在刚入门时得过她的几句指点,此后便再无来往。
女主不是这处游历就是那处冒险,整天忙得不见人影。
见眼前的小人呆呆望着自己,薛青怜眼眉微蹙,严肃道:“比试之时手不执剑,是何原因?”
她垂下眼睫,内心暗自摇头。
这届的师弟妹,于练剑一事上愈发疏于锻炼了。
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沉静女声,卫阿宁回神,手忙脚乱地从剑鞘中拔出剑来。
险些忘了,女主最讨厌对比试不尊重的人。
犹记得,前一场比试,也是有个弟子被她浑厚剑意吓得脸色发白,直接认输,不战而降。
导致薛青怜接下来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卫阿宁稳定心神,行了个剑礼后振声回道:“在下为下玄境三阶弟子卫阿宁,请薛师姐赐教。”
瞧见那标准的抱剑礼,薛青怜眉梢微缓,沉声道:“上玄境五阶,薛青怜。”
末了,又按照惯例补上一句:“卫师妹,刀剑无眼,我们点到即止就好。”
“噌——”
长剑出鞘,随着剑主人运剑起势,刺目剑光掠过青空,铮铮剑鸣作响。
那截皓腕挽出的剑花震落皎白梨花上的珠露,月色裙摆凌于空中,在旋身时划出道道如浪花般层层铺开的弧度。
剑式凌厉实用又不失美感。
卫阿宁眼前一亮。
若不是时候不对,她此刻真的想给薛青怜鼓掌。
真不愧是女主,使得一手绝妙的好剑法。
高台之上。
三长老捋了捋花白长须,边望着演武台上的比试,边满意点头:“青怜的剑法又增进了不少。”
待眸光瞧见与之比试的另一道银红身影时,目露赞叹,“看来这下玄境的弟子也不全都是偷懒之辈,至少这位小弟子的基本功就很扎实,你说是不是啊老二?”
二长老手执毫笔,在名册上方久久悬空,似在犹豫不决。
听着身旁人絮絮叨叨的话,他长眉拧作一团,不耐烦地随口道:“一边去,我烦着呢,今年的门派交换,轮到我们同合欢宗交换了。”
当下修真界宗门林立,门派众多。
三千大道,千人千面,若一味埋头于自我,则很容易陷入死胡同。
为此,飞升大能之一的流云岚生道君号召千宗万派之间互相交换学习,以谋求后世年轻一辈更好发展。
这般互换交流的方式效果极好,那年归一剑宗到达上玄境界的弟子数量比往年都要多得多。
听闻二长老的话,三长老一不留神,手中揪下一根胡子,疼得嗷嗷大叫。
他吃痛般捂着下巴,无所谓道:“推掉不就好了?反正他们合欢宗也不喜外人加入。”
虽说三千大道各有千秋,但实则每个宗门之间还是有鄙视链的。
尤其是以合欢宗欢喜门为首的宗门,自古到今都被众派认为是歪门邪道。
一旦轮到同合欢宗交换,各门各派都使出浑身解数,以逃掉那年的交换。
不过合欢宗同样也不喜外人进宗,遂每次都假模假样推辞一番后便答应不换。
“不可。”
一直默不作声的大长老斜斜瞥了三长老一眼,“听闻道君今年会亲自监督。”
提及流云岚生道君,众人皆是齐齐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他老人家今年怎么突然有了兴致,要来监督我们。”
二长老幽幽叹气:“合欢宗的人应当这几日就会到……”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台上变故突生。
演武台上剑意凛然,剑影搅起狂风,惊落周遭梨花。
两道白亮剑刃相撞,猎猎剑气四散,吹起月白与银红的两道裙摆。
卫阿宁杏眼圆睁,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那只执剑的手。
怎么回事?
剑身震颤,皓腕微抖,长剑不由她控制,霎时便在手中挽出几个漂亮的转剑。
趁着二人交手的空隙中,直直带着她朝对面薛青怜最为脆弱的命门处刺去。
她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只消再近一分,便能立即了结薛青怜的性命。
可她并无夺取薛青怜性命的念头。
再说了,这下玄境与上玄境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目光落至手腕,卫阿宁神情一滞。
腕间连着一道几近透明的丝线,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疼痛。
她下意识回头望向案台上的小纸人。
纸人原本的豆豆眼此刻瞪得比龙眼都要大,小嘴嗡动,面上表情十分焦急,似是在说些什么。
耳朵宛若塞了一团棉花般,卫阿宁只勉强听清“气运”、“失控”、“小心”的字眼后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遥远而空灵的编钟敲击声响起,心脏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扼,身体又疼又冷,仿佛像沉入无尽深海。
无形的气压挤作一团,拼命往她这具纤细的身体钻进。
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卫阿宁身形踉跄,连握剑的手都变得酸软脱力。
涓涓鲜红细流自腕间蜿蜒流下,染红圆台上的雪白落花。
方才借着纸人探查弟子气运的视野痕迹尚在,卫阿宁强忍不适,吃力撩起眼帘,背在身后的手两指作诀,往后退了几步。
能清晰看到独属于女主的气运蓬勃向上,延展出许许多多、带着空洞眼瞳的不可明状之物。
眼仁是浅杏色,而眼白却是纯黑的。
两相颠倒。
只一眼,卫阿宁便感觉手指在无法遏制地轻颤。
灵脉中的灵力急剧消退,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眼前似乎出现了许多流光溢彩的泡沫,斑斓气泡互相堆叠,随着她的呼吸,侵肺入骨。
随着更多的泡沫出现,双眸失去焦距,眼前的景物亦是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铛——”
长剑坠地。
世界忽然暗了下来。
轻盈的银红身影似羽毛一般,失神往后坠。
跌下演武台前,卫阿宁只来得及瞧见薛青怜分外诧异的表情,以及伸出来欲拉她一把的手。
完蛋,她这路人甲的气运不会是被吸干了吧……
“姑娘?姑娘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