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珏懵了会儿,气得用力捶了一下他肩,跟捶到钢筋似的,自己痛得要命:“那之前为什么说你生日已经过完了?骗子。”
他只是笑,没应。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何况他本就想好,这天他们一定会见面,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安珏揉了揉手,不肯看他了:“朋友之间不是应该坦诚相待么?”
袭野反问:“可你不是说,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吗?”
听到袭野翻旧账,安珏愕然,声音不自觉高起来:“我哪有呀!”
他郁结多日的胸中垒块,因她这句话轰然消散。
却又得寸进尺起来:“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和你做朋友。”
安珏一愣,心想这人真是记仇。莫非刚才他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引她上钩,然后找准时机,再笑她自作多情?倏地又气又恼,嘴都噘起来了:“不做就不做,我才不稀——”
“因为我从来就不想和你只做朋友。”
他紧张至极,才发现自己话说得有歧义。还好她还没来得及放完什么覆水难收的狠话。
可当他的解释补充说完,才叫覆水难收。
安珏果然沉默。
太冲动了。
如果她顺水推舟,连朋友都不想做了,那他还有什么理由出现在她面前?
但他已经忍无可忍,不得不说。
前方道路上,倪稚京正在问:“怎么回事,我刚才好像听到了玉玉的声音?”
杨皓原同意:“诶对对,俺也听到了,好像在礼堂阶梯下面……我靠,什么黑东西窜过去了?是高三那对吗?壮士留步!给我签个名——”
有老师立刻气势汹汹赶来:“兔崽子在哪?给我出来!”
从刚才开始,安珏的心就砰砰跳快,简直要跳出来。
阶梯侧方也没法再躲了,只能逃。
起先还是安珏拉着袭野跑,没跑两步,主动权就交给了他。
他跑得那样快,迎面的风都有了呼啸的声音,特别刺耳清晰。
两人不断穿越铁栅,下楼、上楼,拐弯抹角地沿着校园僻静处跑。两只手握得更紧,紧到有了汗意,安珏必须全神贯注,才能不被那股力量甩出去。
不知袭野怎么做到的,这样疯狂地奔跑途中,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稳:“别怕。”
安珏颤声反驳:“我没怕,我只是……”
可声音抖成这样,也太没有说服力了。又回头看了眼,确定没人跟上来,才放下心。
但她还是要面子,想辩解:“刚才你们班自选唱《泰坦尼克号》主题曲呢,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好像主角被卡尔仆人追的那段……”
她猛地刹住话头。提这茬做什么?真是弄巧成拙。
明明刚才,他才说了不得了的话。
她就像在回应什么一样。
好在袭野没回头。
可从安珏的视线看过去,他的耳根也是通红的。
他们仍然在奔跑,没有理由,就是单纯地被感染,很感慨。
就是单纯想撒野。
从明中东门跑出去,沿路华灯璀璨,人潮澎湃。
袭野顾及安珏的体力,越跑越慢。又顾及到她的想法,手心慢慢分离,变成指节勾连。再然后他伸出摘下的手套,回过头,屏息凝神地看着安珏。
安珏握住那手套,手套另一端连着他,他在前方开路。
她一路都没有松开手。
没有任何目的方向,只是爱这夜这风,爱这夜风化作柔软的手,抚慰他们的眼角和眉梢。
径直跑到海岸边,到处都是跨年的市民,海浪似的欢声笑语。
每个人都在等待,在许愿,在祝福彼此拥有一个更好的明年。
已经到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最后一个小时。
时间不多了。
漫天霓霞之下,安珏抬头看向身边人:“袭野,生日快乐。”
袭野怔了片刻,随即笑出了自由热烈的神采:“光说不行。”
“之前就问你想要什么礼物了呀?可惜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怎会来不及,今天已经是他十七年来最快乐的生日了。
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
但还是贪心,还是装腔和慌张。哪怕她只是随口一句许诺,都那么难得,不能放过。
袭野定声说出了愿望:“我想要的礼物,是你来看我比赛。”
“可我之前不是看过?”
“那个不算。不要晚来,也不能提早走。是看一场完完整整的,有我在的比赛。”他一口气说完,说得很快。
学不来什么拐弯抹角,永远学不会。
他的等待和愿望,全都横冲直撞,明明白白。
安珏凝息:“好。”
袭野默了下,像是不敢确信:“一言为定?”
安珏笑得温柔:“嗯,一言为定。”
稠密的人海里,有谁从后头推了他们一下。
袭野下意识伸手护住她,很轻的展臂,嘴唇蹭到安珏发顶。她脖子一缩,半天都不敢动。
其实她早就知道的,有些事情只要开始,再怎么纠结摆脱,也无济于事,无法回头。
不再只是朋友。
半晌后,她缓缓抬起头。
海幕之畔,万点星辉引燃少年明眸。
“安珏,新年快乐。”
袭野已经站直了身子,安珏几乎忍不住要踮脚去捉他眼底那缕光,看看是不是真的。
她的眼睛也热到酸胀:“也祝你今年,明年,每年都平安快乐。”
所有的烦恼压力,阴影猜忌,在这样的时刻全都不值一提。
美好到想要落泪了。
“袭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