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网上都在讨论,说今年的高考试题普遍偏难,尤其是理综和英语,很多学生的得分都不理想。
总体的分数线,尤其是二本线,比往年有明显的下降。
我偷偷查了一下,才知道今年的二本线是438分。而我的分数是448分。也就是说,我其实是超过了二本线的,虽然只有区区10分。
这个信息像一束微弱的光,穿透了我心里的阴霾。
但是,父母似乎完全没有关注这些信息,或者根本不理解这些分数线和考试难度之间的关系。他们只盯着我那个“比模拟少了四十分”的结果,以及那个在他们看来低得可怜的448分。
日子就在这种沉闷和不适中一天天过去,直到填报志愿的时间临近。
查分后的一个星期,我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通知我们这些分数达到二本线的学生回学校开会,指导填报志愿。
回到学校,熟悉的教室里坐着一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
大家的神情都有些复杂,有如释重负的,有焦虑不安的,也有像我一样,带着一丝迷茫的。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他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但眼神里带着一种负责任的认真。
他先分析了今年的考试情况,证实了题目的难度和分数线的下降。
他说:“各位同学,今年这个分数,确实比往年要低一些。但是,你们能够达到二本线,说明你们的基础和能力是有的。不要因为分数比模拟低就否定自己。今年的分数线是438,你们都在线上,都有机会上本科。”
接着,班主任开始一对一地和同学们交流,了解大家的意向,给出建议。轮到我的时候,我走到他面前。他看了看我的分数,又看了看我,表情很平和。
“你的分数是448,刚过二本线10分,”他说,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分析
“这个分数,说实话,选择范围不是特别大,尤其是一些热门的学校和专业,可能比较困难。”
他停顿了一下,问:“你有什么特别想学的专业吗?或者对哪个城市比较感兴趣?”
“老师,我想学会计。”
班主任听了点点头,没有表现出意外或者不屑。
“会计是个不错的专业,就业面比较广,但是竞争也很激烈,尤其是好的学校。”他沉思了一下,看着志愿填报指南,说:
“以你这个分数,如果想学会计,可能要考虑一些地理位置比较偏远,或者不是特别热门的学校。这样录取的几率会大一些。你愿意去外省吗?离家远一点?”
我点了点头。
班主任又给我分析了一些学校和往年的录取情况,建议我可以重点关注一些西部地区的财经类院校,或者综合性大学里的会计专业。
他给了我一些具体的学校名称,让我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
“学会计?跑那么远干什么?”母亲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
“女孩子家家的,跑那么远我们怎么放心?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再说,会计有什么好的?整天跟数字打交道,多枯燥啊!听说现在学会计的毕业了也不好找工作!”
“就是,”父亲也附和道,“而且你这分,那些好学校的会计专业肯定上不了。去了那些不知名的野鸡大学,以后出来找工作谁认你啊?还不如留在本省,起码离家近,有个照应。”
“可是班主任说,今年的分数线低,我这个分数可以上本科,而且他推荐了一些学校……”我试图解释,拿出班主任给我的学校名单。
“老师说的也不一定都对!”母亲打断我,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和不信任
“他们是老师,又没在社会上混过,哪里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我们问过身边的人了,都说现在学护理好!”
“学护理?”我愣住了。护理?我从来没想过学医,更别说护理了。
“是啊,学护理多好!”母亲语气变得热切起来,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眼睛都亮了
“现在医院里最缺人了,学护理出来肯定能找到工作!稳定!铁饭碗!而且,以后你在医院工作,我们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看病也方便!挂号、找医生都方便多了!”
“方便看病?”
“你别不乐意,”父亲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护理专业稳定,工作好找。而且我们问了,你王阿姨家的女儿的同学,就在本省那个职业护理学院,听说学校不错,出来都分到医院了。你就留在本省,离家近,我们也放心。”
“可是……可是班主任说我能上本科,那个护理学院是专科啊!”我急了,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专科怎么了?专科也能进医院啊!”母亲不以为然,语气强硬,
“现在社会上看的是能力,不是文凭!先读个专科,学个一技之长,以后工作了再考个本科不就行了?再说了,你这分,能上个好专科也比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专业强!那些偏远地方的学校,谁知道怎么样!”
“就是,别挑了,”父亲附和道
“我们都打听好了,本省那个护理学院就不错,学费也不贵。就报那个了。志愿表拿过来,我们帮你填。”
“可是我想学会计……”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别可是了!”母亲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丝威胁,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你以为读大学不要钱啊?我们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辛辛苦苦供你这么多年,把你养这么大,你考成这样,我们还要供你读大学,你得听我们的!我们让你学护理,是为了你以后好,也是为了家里好!你不听话,自己翅膀硬了想飞是吧?行啊,那以后大学的钱我们可不管了!你自己想办法!”
“你读大学还需要钱呢!”父亲也跟着敲边鼓,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心上。
我瞬间哑口无言。
是啊,我读大学还需要他们的钱。
我没有再反抗。
最终,我的志愿被改成了本省的一所护理专科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