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响起,林孟半低着头颅,额角的鲜血顺着脸自然流下来。
银铜烛台沾着血,在地上滚动好几圈,林孟的额头很疼,他抬手抹掉眼睛上的血,语气不见得半点放软:“爹娘,恕孩儿不孝,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瑾入坟守棺。”
“那是别人吗?那是你的亲祖父!”
林老爷简直都要气疯了,指着林孟就是大声斥责:“林瑾她一个家生子,伤风败俗勾引主子,我能同意这桩婚事,他们家早就该感恩戴德,你祖爷爷还死不瞑目,棺材如今就摆在你的眼前,你跟他说!说是你这个当孙子的于心不忍,九泉下,你让他放心去啊!”
下人退到院里,整齐跪了一排过去。林夫人的目光打转,看过一众人,最终喊来了自己的亲信。
“老爷暂息怒火,别因此反倒气坏了自个的身体!”林夫人扶着他坐下,视线扫过自己那一对跪着的儿女,转头吩咐下人:“还不快去扶少爷小姐起来!去请大夫过来,为少爷包扎。”
和林老爷相比较,林夫人来得太过冷静。
林孟林秋被半带着拉下去,有林夫人的话在前头,所有人提高警惕守着,生怕一不留神,又给这两人商量着闹出什么幺蛾子。
“回夫人——,林瑾带到!”
主位上摆放着林老爷子的遗像,灵位。黑纱悬挂吹起白布,林瑾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身后罩着白布的灯笼摇晃,从脚下照亮林瑾拉长的影子,对头是林氏夫妇。
林家大喜,敲锣打鼓声围着整条街,鸣爆奏乐,大红喜轿在媒婆的话里,由轿夫抬着跨过火盆,高堂贴着双喜字,林氏夫妇端坐高堂之上。
“一拜天地,”
所有人都在笑。
“二拜高堂,”
红色盖头往前倾斜,林瑾眼眶泛着红血丝,泪水没忍住滴下,重重砸落在冰冷的砖面上,石沉大海。
“夫妻对拜。”
血边裙摆遮盖住红喜鞋,她的正前方,左右各是两道阴影,正压着新郎官成婚,至此礼成。
红白灯笼晃得瘆人,仅仅一墙之隔,灵堂上的白烛骤然熄灭,林瑾掀掉红盖头,坐姿端正手捧着遗像,众人的素白丧服,将她围在中间,林瑾的眼神迷茫,瞳孔不自然发颤,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下,她的身后,开始正式起棺。
“少奶奶……,请吧。”
“小瑾!”
保持着伸出去的手,终于如愿搭到前面那人的肩膀,林孟分不清状况,着急忙慌拉过那人,那些诉说思念的话堵在嘴里,如鲠在喉,林孟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情不自禁张大嘴。
“啊——”
林瑾穿着成亲当日的红色喜服,笑容慢慢裂到眼角,姣好的脸上,皮肤唰唰地往下掉,露出的纸糊表皮稀碎,只有具木头架子的空洞内里,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是我啊,我是林瑾!”
一眨眼睛的功夫,面前称不上是人的东西,宛如换了张皮,完全不见得半点林瑾的样子。
笔墨描绘上去的眉眼栩栩如生,框起来的眼眶上下眨动,黢黑的眼珠子滴溜来回转,肉眼见到流下两行手指宽的血泪。纸新娘白着张脸,伸出纸糊的手不管不顾,就摸上林孟的脸:“你忘了我……,你怎么可以忘了我!”
女人的叫声高挑,有着不明的刺骨寒意。
湿润黏腻的感觉,一触碰到皮肤就散发寒气,带着股血腥扑鼻恶臭的气味,尤为恶心,林孟饱受心理和身体的摧残,大气不敢喘一下,看着前方瞪大双眼,实则手掌心已经被冷汗浸湿。
黏米浆糊起来的身体出现道道裂纹,咧开的艳红嘴唇上下都是细微的针眼孔,被血染红的细线出现,在顷刻间完成收尾记线,耳边纸人痛苦的尖叫,不停在刺激林孟的耳膜,他的意识一下拉远。
“林孟——”
“林孟!”
林孟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他第一时间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在确定自己还活着后,心里的石头总算能放下一半。
一瞬间他想到什么。
“小瑾呢!小瑾——”林孟左右看向四周,才注意到边上还有人在,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模糊中那两人搀扶着靠近。
反手握住的匕首一时抵在眼睛前,林孟眼瞳一瞬间吓得放大,整个人直接了当,往后不停倒退,那双腿不受控制左右打颤,险些没站稳:“饶命啊!饶命”
历烊的手腕转动,动作干脆地将匕首收回腰间:“看来,……不是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