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很好吗?无论是哪个伏波将军,他们都战功赫赫。”辛搴的手支在船上,望着一望无际的霞海,照耀霞海的光一样照耀着她,把她也染成霞海本身。
“可他们都死在了海上!唯有霞海是所有人都无法战胜的。”他们口含小叶,自足而怅然地说到,“最后一位伏波将军。战胜了所有的妖魔和敌人,却因为海钓死在了这里,还真是可怜。也许就不应该起这么个不吉利的名字,谁又真正地能够支配世界?”
辛搴沉默了一会儿,笑着把面容忧虑的哲人朋友扑倒在地,“我们可以征服世界啊!别想了。”
“是啊,要不是他走了,哪来的船供咱们出海看海呢?”说到第二个海,搭话者又笑了起来,“该死,该死!”她做祈祷状,“先祖海源在天有灵,伏波将军大人大量,就原谅我们这些年轻人的胡话吧!”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的跟着她做祈祷状,霞海霞色的浪花翻腾,辛搴心里,正渴望着她未来的大船。
海上的人只能看到自己和同伴,在渐渐归岸的时候,岸边的船只和人就像是满水成浪的大海一样满出人迹行踪,但那里没有任何一个真实存在的人。被海吸引的时候,就是背弃海岸,对海岸感到厌倦的时候。但是每一次的每一次,海岸线上,辛搴都会看到一个神秘的少女,她飞扬的头发和裙摆,天霞之下,染成天霞的颜色,海风把她吹成海风的形状,她像是海风在人间布下的最艰涩的迷阵——不,她在用海风布下迷阵。没有她,海风就一无是处。偶尔,在意乱神迷的昏寝的夜晚,在黎明破晓的刺眼的白光穿透一切的时候,她站在黑暗中,什么东西模糊了她的面容,让她变得比幽灵更幽,比深海更深。
“你在看什么呢!”收帆的少年们快乐地在船上打转,而岸近了,“哦,是她啊!”十分了然的语气。
“她是洪谖。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怪人!”正说着,海岸上,霞海最后纷呈七彩的光芒消失在地平线面的时候,名为洪谖的,奇怪的少女,也一样消失在霞海缤纷如幻的海岸线上。
“你不能出海。”
天空晴朗灿烂地就像是要滴下它饱满如橙粒的蓝色,白云的洁白胜过世界上每一场大雪,每一只羔羊,远得就像是要冲破天际的束缚,地厚而天高。不,天高而海深。千千万万的海帆一样高支破云,今天是辛搴的巨舰要第一次出海的日子,她感到远方朋友的高唤未止,看到他们写了要提前出海的惊喜的字条和留言,她放下碗筷,出门的脚步像是踩出了火。
但那个总是在观看,但永远也看不清的神秘的少女拦住了他。
“为什么?”辛搴的脚步就像是要飞出去一般,她熄灭在原地显得多动,想要出去和想要留下的欲望都迫切,这让她的心里燃起了烟。她一方面懊恼对方为什么要把她拦住,多好的天气,为什么不能出航?一方面又庆幸她拦住了自己,她是多么地迷人?多么神秘。可这真的不是时候。在发火和想要发火之间,她感到对方就像是心中的烟光。
“海上会有风暴。”那神秘的仙子说道。
“怎么可能!你看,那么多船——”辛搴指向海上,她的巨舰已经离岸,走得那么快,那么漂亮,那么势如破竹。“等等?”她显然被自己的船只吸引了所有的视线,洪谖冰冷的手,拽住了她欲奔的胳膊。
“看船。”她说道。此时辛搴才看到,茫茫的霞海,晴空一碧,浮云万里,浩浩汤汤的浪涛下无尽的船只在海上游荡!伴随着冲浪游泳的健儿,岸边的欢呼。然而,然而所有人的人,都面朝海岸,只有一艘船,正在远方飞驰。
“它们?”辛搴回过头来,她感到不可置信。洪谖海蓝色的眼睛看着她,一双水下的眼睛。
“不!”辛搴这才回过神来。风暴要来了,所有人都在往回赶。她要阻止他们。
“来不及的。”洪谖看着远方,她的眉间似蹙,说话却简淡而笃定,“没有人能追上你的船。”
“不,”辛搴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远行的快船,开到风暴中心的快船,死亡的快船,“我要把他们都叫回来!”她的心正拔足狂奔,她整个人挺直的身板更挺起,整个人仿佛按剑而跽,而洪谖先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她飘渺的、云雾的衣袖。辛搴视野的边缘。
你要怎么去。洪谖没有这么问。辛搴有一双哪怕是游也要游过去的,无所谓上刀山下火海的眼睛。
没有停顿,就像是心跳的一拍,洪谖说:“好吧。那就用我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