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下午的日程是安排在报告厅的，因为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所以就让全体高一年级在报告厅听校史。言昕小憩了一会，就灌下一杯咖啡出发了。

首先还是要按班级排好队，再一个一个班进去。在教官传遍整个报告厅的“安静！不准说话！坐直了！”的喊声里，24个班终于坐定了。报告厅有两层，最后七个班在二楼。空调的风吹过来，带着丝丝凉意，解去了夏日的酷热。

言昕把笔记本在膝上放好，一抬头，就看到校长走上了台。江城一中的校长是个温和的老爷爷，已经有些年纪了，但很精神。他神采奕奕地介绍着，从江城一中的前身中江书院，到民国时候的各种变迁，再到如今的江城一中，如数家珍，像是在说自己心爱的孩子。

言昕认真地听着，偶尔低头做一些笔记。当庞校长说他特别喜欢游泳，能在游泳池一口气游二十个来回，甚至放了一段自己游泳的视频的时候，大家发出的笑声快要把屋顶都掀翻了。

这件事言昕不知道为什么就记了很多年，夏日的午后，一个老头滔滔不绝地分享着关于这个学校的所有事情，让一群刚入学的新生们第一次产生了对母校的归属感和自豪感。

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想过，一年之后的江城一中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都是后话，反正军训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从清晨开始站军姿，跑步，下午听各种各样的讲座，晚上再去操场训练。

说是训练，其实言昕一直都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教官们把他们全年级分成了几个部分，排练不同的节目：有的去练感恩的心的手语，有的练排成一个中国地图，再变换成国旗：有的则是就着红歌跳一段舞……

所谓军训，就好像是在为最后一日准备的文艺汇演，而且为了磨练大家的意志，非要在烈日下排练。

*

有一天下午是个有关军事的讲座，好像会有什么“大人物”过来。总教官显得特别严肃，在大家进场前一再强调好好表现，只准坐二分之一的椅子，而且要坐直了，认真听。

总教官咋咋呼呼地安排完，终于离开了。只是讲座很没意思，至少对于高中生来说。大家坚持了几分钟之后就无聊至极，昏昏欲睡了。

文实班是1班，所有的讲座都要坐在最前面。系鸣玉一睡着，头就低了下去，然后就会惊醒。她想着教官的威胁要好好听，但是不过一会儿就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然后又会惊醒，反反复复。她的脑袋就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半个小时之后，系鸣玉实在是坚持不住，头一歪，靠在风泊然肩上就彻底睡过去了。

风泊然微微偏头，就看到了睡得香甜的系鸣玉。他想把她弄醒，又有些犹豫。毕竟上面那个人讲的东西的确无聊，虽然说对中学生的教育确实有意义，但是讲的方式也实在是没有几个人能听进去。

他看了看四周，决定等教官来了再叫醒系鸣玉。

不知道过了多久，讲座终于结束了，喜欢拿着话筒咋咋呼呼教训人的教官重新登场。系鸣玉被风泊然摇醒，睁着惺忪的睡眼愣愣地发呆，就听到头顶一声巨响：“坐第一排的同学全部向前走两步蹲下！”

系鸣玉还没有回神来，就已经被风泊然带着在前面蹲下了。然后教官让其他同学也都站起来，听他愤怒地训话。

“我之前怎么和你们说的？让你们坐端正！结果呢！一个一个都坐得东倒西歪的，哪里有一点点纪律！”

……

系鸣玉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听着就觉得很委屈，不让人睡午觉，非要来听那么无聊的演讲，还只能正襟危坐！最关键的是，大家都坐得不好，凭什么只罚第一排的同学！

系鸣玉的眼泪哗啦哗啦地就流了下来，风泊然在旁边悄悄问：“你没事吧？”

她吸吸鼻涕，喊道：“报告教官！我要擦鼻涕！”

“擦！”

系鸣玉从口袋里掏出纸，使劲地擦拭眼泪和鼻涕。但是她还是在哭，所以隔了一会儿之后，又一次报告要擦鼻涕。身边打报告的声音此起彼伏，系鸣玉在心里想：你莫名其妙地罚我，我也一定要烦死你！

不过委屈是真委屈，腿也是真疼。

言昕在二楼看着，觉得坐第一排的同学真的有些可怜，她对身边的人小声说：“教官真的好凶啊。”

时光缘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当系鸣玉半蹲在地上哭完了自己和风泊然两个人身上所有的手帕纸之后，教官才终于让他们离场。

*

地狱般的军训生活六天之后终于落下了帷幕。家长们来到校园观看完孩子们“精彩”的表演，然后就把各自的孩子领回去了。有的家长听完孩子的哭诉，骂骂咧咧，心疼不已；有的还沉浸在刚刚的爱国主义教育中，觉得这种活动很有意义；有的——有的根本就没有来。

时光缘收拾好书包，走出学校大门，学校门口的一整条马路都被家长们的车堵得水泄不通，他独自一人往前走过了一条马路，然后上了一辆黑色的车。

司机把他送到了家门口，时光缘下车，进门前发现隔壁门口停着一辆卡车，有新的住户正在搬家。希望新邻居不要太多事，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

言毅把言昕接回新家，言昕一路上都在说着军训时发生的事，以及教官的要求有多么烦人。

言毅笑着说：“你这个从小娇生惯养大的小公主，偶尔吃点苦也挺好的。”

“哼，你一点也不心疼我！”言昕说道，“我想赶紧回去见我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