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只有微风轻拂树叶的“沙沙”声,阳光下的叶片折射出过于灿烂耀眼的光。
闪烁光芒的叶片渐变过渡,慢慢成了波光粼粼的湖面,仿佛无数碎钻切面的湖水上,有黑白两色的天鹅在水中交颈。
这是幻觉又出现了。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捧花,紫色的勿忘我,好大一捧。
“当当当,这是谁的礼物?”
说话的人在花束出现后才闯入我的眼帘,她的侧颜轮廓优美,被光照得有些模糊。
我试图看清她的脸,面目却依然朦胧,她的长发被风吹起,给人带来惊艳的心悸感。
比起幻觉,更像是青春偶像剧里的某一幕经典画面。
“我”伸手接过花束,因为太过大捧,不得不将它抱了满怀。
“是不是若安又和你通风报信了?”
这是我的声音,这个语气对我来说,听起来有些新鲜了。
淡淡的,像和谁憋着气,偏偏又不愿意说出口,很符合当下的场景了。
真是青春啊~
“露露~”
长发的美人冲着我笑,分明看不清她的眉眼,我却觉得应该是很温柔的。
而幻觉里的“我”瞥了她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格外傲气。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肯定是要和她吵架的。”
这个听起来格外年轻冲动的“我”说道。
长发美人将长发撩了一缕到耳后,动作简单却撩.人,她的声音很温柔,“好,我就知道露露最好了,从不会迁怒无辜群众。”
似乎是勿忘花柔嫩的花瓣蹭到脸颊,“我”想将它稍微挪开,却苦于太过大捧无法做到,竟然跺了跺脚,声音委屈,像是和人撒娇。
“你妹妹欺负我,现在连你的花也欺负我!”
哇哦,什么剧情?我好奇了。
女人伸手接过了那捧花,先是温柔小意地哄着,“那是它不好,我帮露露拿着,免得太沉了,累到露露。”
接着她又充满愧疚歉意地道:“对不起,都是我没处理好,才会让她借着我的社交联系方式找到你..从前我也不知道她对我有这样的想法...”
我总感觉这声音好熟悉,幻觉让人的思维变得迟钝,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懵懵地想起来。
这不就是那个...血色存在的声音吗?
我借幻觉的画面看她那头长发,还只是过胸的长度,同影子的及腰长发差得远了。
而她的五官我看不清,记忆里有关影子、血水的画面浮现,我望着幻觉里女人的轮廓,同浴室中的祂几乎重合。
不,不该这么说。
祂要更单薄一些,脸颊肉也不这样饱满,但她们下巴的弧度很像,修长的脖颈也几乎是如出一辙的优美。
幻觉中的“我”还在说话,语气别扭又带着关心。
“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可能想到自己带着长大的妹妹会这样。”
而后场景转换,我的视线忽然变矮,那捧勿忘我摆在身侧,十指相扣的手抬起向天空。
碎光盈动的湖面变成了澄澈如洗的天空,牵着的两只手上都有一个勿忘我编织出来的草编戒指。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这是“我”在说话,语气里带着对未来的不确定。
我凝神仔细去听,也没能听清前面似乎是名字的那两个字,究竟是怎样发音的。
“当然会啊,露露怎么会这样想?”
那个温柔的女声对我说道:“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转过头,“我”望见了她高挺的鼻梁,像是秀逸的山峦,而我们的身下是一片绿草地。
这样的如茵绿草,毛绒绒地长成一片,不远处有许多人在搭帐篷,又或者玩飞盘。
这是哪里?我隐约有些眼熟。
大脑不期然想起曾经翻张若安朋友圈看到的那条。
【天外山的绿草地还是那么美,像当年我们一起野餐的时候】
配图的绿草地和这里很像,如果我没有记错,照片里也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湖面上有天鹅拍打水面准备起飞。
天外山?我记得这是理山郊区一个出名的景点,很多人会到那里野营。
幻觉里烟气袅袅,我以为是水汽馥郁的青山生出的雾霭,认真一看,就发现是有人支起了烧烤摊子,满满当当地烤着蔬果肉类。
我下意识嗅了嗅,什么也没闻到。
这幻觉还不够逼真啊,竟然没有嗅觉。
她似乎也知道“我”发呆出了神,将我们共同抬起的手放下,脸忽然凑近了,放大的五官一下子就到了“我”眼前。
搞什么啊!
在我沉浸式观影的时候忽然来这么一出,真的很吓人好不好!
“我”也明显被吓了一跳,小声埋怨道:“你干嘛!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女人对着我笑,声音温柔悦耳,“在想,露露是不是对我没信心了,不然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没有啊,我就是有点...嗯,有点不开心,好像你和我在一起,就必须舍弃从前的一切。”
“我”摊开手掌透过指缝去窥视缝隙里的天空,恰有一朵白云悠悠飘过,怡然自得。
视线被凑近的脸庞占据,但我看不清她的长相,她似乎亲了一下“我”的脸颊。
“你、你干嘛忽然这样!”我听到自己害羞到结巴的声音。
要不是我没谈过,我差点就信了这是我的记忆了,好在我知道,所以这只能是我过度臆想产生的幻觉。
“露露不要这样想,即便没有和你在一起,同我的母亲、我的家庭做分割,也是我人生必然面临的课题。”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又可靠,让我都觉得有点心动了。
这要现实中真有这么个人,我感觉我也不是不能谈谈啊。
恋爱虽然伤钱,但给女人当狗的体验却实在独特。
这种既能吃亏又能上当的活动,除了经常出现在普法栏目和反诈宣传里面的那些,也只有恋爱能做到了。
我一下子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我害羞地偷偷看了她一眼,还是“我”——
幻觉骤然抽离,我和黑漆漆的影子四目相对,柔顺的黑色长发,美丽又漆黑立体的五官和半身,迥异常人的外表带来心脏跳楼般的体验。
噢,祂没有目,不好意思,这是我不够严谨。
身体一抖,尖叫的自然反应都被我遗忘,我感觉像有一盆冰水从头泼到脚底,将我冻得发僵。
过了十几秒,又或者更久,直到差点被憋死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忘了呼吸。
嘿,这幻觉怎么还带梦中梦的?
有点吓人了啊姐姐。
咽了口口水,我一动不动地同从窗户探进半个身子的黑影对视。
不知道是我整个人都在发.抖,又或者眼睛在抖,也可能两者皆有,总之我现在很不冷静。
废话啊!这种情况谁能冷静?!
四肢发麻,恐惧带来的麻痹感直达大脑,让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祂动了,伸手向我的脸颊,我想偏开脸,身体却已经叛变,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
我好像已经被吓懵了。
直到祂的指尖触及我的脸,我才发现比起影子,祂现在更近似于表面凝实的雾气,却没有带来水汽的任何湿润感。
在祂触碰我的时候,有黑色的浅淡雾气在余光里消散,给被碰触的肌肤带来些许凉意。
这时候我还有空乱想,祂这不去进军新能源空调行业真的好可惜,就不能来个跨界合作造福全民吗?
只青睐我一个人,这也太可惜了,这样凉爽的夏天应该是每个人都值得拥有的。
环保节能不耗电,更不会有任何噪音——噢,这个不好说,不过噪音一般不会是祂发出来的。
祂继续向前倾,我才注意到祂的末端同窗户上我的倒影相连,这一刻有非常难以言喻的情绪出现。
你为什么总是藏在我的影子里?
我想问祂,但我不敢。
影子是太过深邃的暗,哪怕我知道祂的五官是立体的,也很难在一片浓墨里寻到祂的表情。
窗外的光线在祂出现以后似乎都暗了几分,我发现摇曳的树影都不再投射进这个房间。
又或者...它们都成了祂的一部分。
我看到阳光下的暗影延伸到窗台上,无数树枝树叶细细密密的影子与祂近乎实质的身体联结,它们盘虬在祂身后,铺天盖地地将我罩住。
这下是真的有点晕了。
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祂继续向我贴近,黑雾般的手臂伸出,握住了我的肩膀。
怎么办?
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该有怎样的反应。
或许是恐惧?也可能是人类面临过载的危险反而失去任何反抗的手段。
“我...”
在一片寂静里,我都听不见自己几乎被风淹没的声音。
窗外,风起了。
无数的小花被无情的风卷起,漫天的缤纷色彩涌入这一扇窗。
我才发现奚蓉家的花园竟然种了这样多的勿忘我。
粉紫色的小花被风拢成了一束,在我怔怔的目光里,被黑影捧在怀里。
“露露——”
风呜咽着,我在风声里恍惚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又幻听了。
祂再次向我伸出手,将那束粉紫色的勿忘我献给了我。
同先前的幻觉无比相似的画面,画面重合,无端令人心惊。
我忽然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情绪波动太过起伏,我听见自己沉沉的吸气声和急促的喘息声。
直到水珠落在勿忘我柔嫩的花瓣上,我才意识到自己又落了泪。
浓稠如墨的影子安静地望着我,我看不清祂的五官,更无从分辨祂的神态,却隐约察觉到祂的低落。
“你...”我张嘴,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可是你,只是我的幻觉而已啊。
我再次低头望着怀里的花束,小心地伸手碰了碰柔嫩的花瓣,触感真实。
那其实幻觉还是挺逼真的,现在我要收回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