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颜色染得有些粗糙,穿的衬衫肩头也已经湿了,一根线头清晰可见,穷得不加掩饰。
淌过水的鞋子踩脏地面瓷砖,留下的一道道鞋印都像被雨淋得脏兮兮的流浪狗,爬进这座造价上亿的礼堂后慌忙留下的痕迹。
眼睛泛红形状微垂,走路也不敢直视人。
她慢悠悠喝了一口酒,玩味地已经笃定吴元君不是受邀的宾客。
反倒适合被里面那些傲慢无礼的家伙欺负。
或者玩弄。
“第一排客人有独立的入座通道,不用从大门进,吴先生以后来的话,可以随时从这进入。”中年男人替吴元君拉开特殊通道的大门。
吴元君郑重点点头,抬手摘了帽子和口罩,发尾湿黏着后脖并不舒服,和雇主见面继续戴着的话并不礼貌。
他默默给自己打气,已经来了,就没什么可怕的。
眼前的光亮一点点驱逐通道的黑暗,巨大且柔和的灯光形成耀眼璀璨的星河,光芒铺就演奏台,吴元君瞳孔微震,宛若一脚踩进了另一个世界。
西装革履手持乐器的人们像立在一片金色海洋里,乐声响奏,气势恢宏,观众席坐满的人仿佛各个都成为中世纪的绅士,面孔格外统一。
近在咫尺的第一排,江万里看见吴元君,随意招手示意过来。
吴元君弯腰穿行随后坐上旁边位置。
江万里伸出食指抵住嘴唇,用手机发了条短信给吴元君。
【演奏厅不可以说话,只能暂时先这样和你交流。】
吴元君打字发送:【好的。】
【指挥家左边第一排第一个,他就是你的雇主。】
距离三米不到,吴元君抬头刹那恰好灯光转变,刚刚那片光海倒悬而上成为一簇金色的云,光落在坐轮椅的男人脸上,五官立体一半明一半暗,映照眼窝格外深邃,俊美的脸庞无疑好看得出奇。
然而他看上去似乎很疲倦,提不起精神般周身透着股沉沉的厌世感,眼下有淡淡乌青,蹙着眉毫无笑容。
虽然留着长发但并不雌雄莫辨,喉结与眉骨男性特征明显,哪怕穿着燕尾服打着正式领结也难掩气质阴鸷。
江万里这时再次发来短信,【他叫车雨森。】
吴元君努力抛开那张脸去观察其余,车雨森侧头露出高挺的鼻梁,拉小提琴的那只手青筋凸起,而另一只手背异常平滑修长,过于反差,流露出的力量感毫不怀疑能单手将人掐死。
演奏的曲子更是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潮潮的,腐败的,糜烂的意境。
雾气蒙蒙像一片森林,让人一辈子无法走出去。
手机短信再次亮起:【两个月前因为车祸断了腿,行动不便,需要人照顾。】
吴元君情不自禁屏住呼吸,身体里好像无形之中就存在这只手,强势且恶劣地紧紧攥着他的心脏往下沉。
是低烧导致出现幻觉?
台上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倦怠地掀起眼皮回望过来。
对视的瞬间是上位者俯视下面,冷漠睥睨,而后不耐地快速移开。
或许看了或许没有,吴元君却条件反射用手指挡住破洞牛仔裤露出的膝盖。
他低下头,指甲缝里残余的陶瓷泥巴洗干净了吗?
他这么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