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门铃声吵醒的,它短暂将我从昏沉的梦里解救出来。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去看门外是谁。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没有实感,但好歹是挪到门口了。
算了算日子,还没到月底,园丁应该不会过来。难道是邻居?
结果都不是。电子屏幕里是罗维,只有他一个人,手上像是拿了张明信片?扁扁的一张。
我准备好果汁回到客厅,侧趴在沙发扶手上等他过来。这个姿势舒服,不用费太多力,我半眯着眼听脚步声,它越来越近,最后停在我身后。
“坐。”我歪了歪头,“你怎么过来了?”
“你说想见我,我就来了。”罗维答。
“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见你了?
话到嘴边我还是收住了,这话有歧义,听起来像是我不期待看到他一样。
“噢。”
刚坐下没过两秒罗维又站起来,走过来把手搭在我额头。
“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
语气凶凶的。
我拍开他的手,“准备去的。别担心。”
“准备是什么时候?”他不依不挠问。
“明天。”
这下应该满意了吧……我正想把手放低继续躺,罗维直接把我提起来往怀里塞,我的脑袋顺势落到他肩上,有了个更舒服的靠点。
我没感受到拥抱的温度,却真实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浓郁。我愣住了,下一秒就开始挣扎,“不要抱我。”
在知道他对我的心意后,我怎么还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拥抱?
我挣扎的越厉害,罗维就抱的越紧。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现在就去,你现在很严重。”
“你先松开。”我还是在扑腾。
不知道是我声音太小他没听见,还是故意的,总之他没理会我的话,还强硬地把我按胸口,不让我动弹。他一只手搭在我后颈,一只手拿出手机给迪卡夫人打电话,“妈妈,你现在方便过来一趟吗……对……好的……”
挂了电话,他另一只手也闲出来,他把我从怀里捞出来,双手捧着我的脸,明亮的琥珀色眸子里是我的倒影。
“该拿你怎么好呢?都说了我会很心疼。”还没等我回答,罗维又重新把我圈到怀里,像帮宠物顺毛一样捋我的头发,“乖一点,妈妈就快到了。”
被人摸头好舒服……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我脑里闪过,但太轻了。在脑袋晕乎乎的情况下,我想探寻也集中不了精神。我知道现在不管做什么罗维都不会把我扔下不管,干脆卸了所有的力气,坦然接受他的帮助。
不知道过了多久,迪卡夫人回电话了。罗维接完后抱起我就往外走,突如其来的悬空感让我有些害怕,下意识抓紧他的衣服。
上车后,迪卡夫人给我贴了降温贴,它被捂热罗维就会替我换新。这应该是我烧得最厉害的一次……几分钟就要换一次,偏偏体温没降多少,我仍觉得身体里有个壁炉。
后来的事我都没有清晰的印象了,脑子像浆糊一样记不住事。在医院里,闭眼前的最后一幕是迪卡夫人、罗维和医生来回奔走。再睁眼我身边的人成了卡特,手上也扎好了吊针。屋外的阳光看起来像是早晨七八点的时候。
我爸见我睁眼,推过来一杯水。
我润了润喉咙后才问,“罗维和迪卡夫人回家了吗?”
“嗯。半夜才回去。”我爸罕见地严肃起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吃药能好,不然也不会拖成这样,还麻烦了迪卡夫人他们。
“对不起。我下次注意。”我也有些自责。
“我不是在骂你。”我爸的语气软下来,“还难受吗?”
我摇头,真正意义上感觉到“好受很多”,这和强撑的“我好受多了”完全不同。
脑子一清醒我忍不住回想昨夜的点滴。从罗维进门到后面发生的所有,想到他说的话时,昨日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东西连同平日那些被忽视掉的生活碎片一齐被我抓住了踪迹。只需要一个好线索,其他就会自动串联起来。
他说重逢前就喜欢我了……可我在高中之前,哪里和他有过联系……?
黑发泥塑娃娃。相同的收信地址还有相同的生日……这些会是巧合吗?想法刚冒头,我心里的天平就已经严重偏向“不是”这个选项。
这个想法让我再次口干舌燥,一次性喝完了杯里所有的水。
我想回家看信。只需要再看一次,我就能分辨出来。
我一时没收住情绪,焦急问,“爸,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明天。”我爸的眼睛似水一般深沉,好像可以洞悉所有,“有别的安排?”
在这种目光的审视下,我再炽热的心也只得按耐住,假装平淡无事。
“没有。”
看着手机里罗维的好友,我没忍住给他发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