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阁内,司空承坐在慈铃面前,白衣染血,强撑着挺直脊背。
“把衣服脱了。”慈铃淡淡道。
司空承耳尖一红,手指停在衣带上,迟迟没有动作。
慈铃从药箱中取出两根银针在火上烤着,故意逗他:“我是大夫,什么没见过,动作快些。”
“我......我自己来。”司空承带着几分慌乱。
慈铃懒得和他多言,扁刀一扬,司空承的上衣应声而落。
他下意识去拢衣襟,又牵动了肩背伤口,立刻闷哼一声。
慈铃按住他的肩膀,感受到他身体的瞬间僵硬。垂眸看去,少年白皙的背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血顺着肌理蜿蜒而下。
她给伤口撒上龙血竭,拿了纱布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
司空承的呼吸陡然急促。慈铃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一下重过一下。
“忍着点疼。”她走到他面前,递了块手帕,示意他咬住。
“有劳神医。”
慈铃对上他微红的眼睛,长睫上缀着一滴水珠微微颤动着。
司空承没想到她会盯着自己看,急忙闭上眼。
有道是望淮门三少主司空承,生性纯良,不谙世事,一朝下山,持金蛇弓夺得英雄会穿杨魁首,神射手是也。
他这副样子让她想起了年少成名的天渊将军。
在北川并肩作战的日子里,她方知少年亦可号令万军,功成拜将。十八岁封狼居胥,普天之下唯棠衍一人。
纵使慈铃医术冠绝天下,可在她心底,自己却是春涧江畔手忙脚乱学他烤羊肉的笨蛋。
计划有变,二人没机会碰面,也不知他有没有受伤。
慈铃捏针对准了血肉刺下。
司空承下意识往前一缩,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牙都要咬碎了。
不能.....不能丢人啊!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不能被笑话。
下一秒。
“啊啊啊疼疼疼,神医大人,神医奶奶,求您给我来点麻沸散吧!”
“呜呜呜孩儿不孝,孩儿要死了,娘啊!!”
慈铃觉得好笑,当年把司空门主的歪腿打断重接,没听一声吭。
司空门主如此有血性的男儿,怎么儿子像是豺狼窝里的白痴。
“低声些,我耳朵要聋了。”
“......”
明明和华佗是同一个物种,怎么就不能撒点麻沸散?
一炷香后,慈铃剪断丝线,“好了。”
她取走司空承嘴里的手帕,那布上已被咬出一排深深的印记。
“活......活过来了。”司空承全身滚烫,颅顶昏沉。他抓住慈铃的手腕, “神医......我还能拉弓吗?毕竟……小爷可是最强火力啊!没有我,你们怎么撑得住啊。”
慈铃抽回手,“诊金十两,怎么付?”
黑医!真黑!
司空承猛地栽在床榻上.....晕了。
慈铃:“......”
她走出卧房,瞧见棠吟在桌前睡了过去。
慈铃的心情很奇妙:棠家出名的兄妹、英雄会的魁首、叫朝野闻风丧胆的阎罗,好似洛京城浪尖上的人都被在她身边,只有她如同见不得光的老鼠。
她写下诊金单,放进扁扁的螺钿盒里,随后点了支安神香便靠着柱子瘫坐在地,盯着手中一支银簪发呆,直到有人敲门,她才如梦初醒,慌忙起身。
门外是阎罗司内一位文官。
“慈大人,顾大人要见您。”他恭敬道。
“顾大人?顾正纮?”慈铃想了想道。
“正是。”文官颔首。
“谢大人现在何处?”慈铃觉得自己去见他十分不妥,又问道。
文官愣怔了片刻,道:“谢大人在牢中刑审。”
“告诉顾正纮,我没空......”慈铃冷言道。
正准备关上门,一只红肿的肥手抵住门框。
慈铃皱皱眉头,那手顺势推开了半扇门,露出个猪头脸。
顾正纮哈哈大笑着:“小慈大人,久仰久仰。”
慈铃痛恨护国军为虎作伥的德性,如今见到顾正纮更是不待见,当即挂脸:“恭喜顾大人出狱。”
顾正纮笑盈盈地说道:“谢大人明察秋毫,自然无罪释放。”
慈铃瞧他浑身虚肉冻得红一块紫一块,忍不住发笑:“那大人见我,莫非是想拿冻疮膏?”
顾正纮笑着从身后侍卫手中的木盘中拿起一块令牌,伸出手指点了点,对慈铃道:“长公主令,跪下。”
慈铃轻巧地跪下,垂首听令。
顾正纮十分满意,扬声道:“长公主口谕:阎罗司既已配出红莲醉解药,当即刻送入宫中,救治百姓,以安民心。”说完,侍卫托着空锦盒递到慈铃眼前。
慈铃心中大骂:“好个连环计!”
顾正纮盯着她瘦弱的身板转了一圈,说道:“城中百姓亲眼见你开门施药。若敢欺君,阎罗司上下明日午时问斩。今日拿不出解药,就是毁了阎罗司的名望,不过......本官有个法子。”
慈铃接话道:“顾大人请说。”
顾正纮凑上前蹲下道:“做本官的第九房妾,本官考虑向殿下求情开恩。”
“啪”一只长靴精准命中顾正纮的肥脸上,整个人摔了个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