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虫崽微微皱了皱眉,察觉到了雌虫对于反抗军异乎寻常的态度。可他也没多想,毕竟雌虫原本就藏有反叛军的手环,想来对反叛军的关注由来已久。
帝国的虫族中对反叛军有兴趣的并不在少数,这个传奇般的组织“黎明”刚刚挫败了帝国三大军团,占据了天宫星为首的一片星球,号称要为帝国带来新的黎明。
雌虫和亚雌对雄虫的统治公开反叛,对于虫族来说都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的大事,若不是穆瑞斯有系统任务指引,他可能也会被反叛军的势头夺去关注,调查反叛军的事宜。
当然,帝国内大多数的虫族相当“保守”,在星网如火如荼的宣传下,他们对反叛军喊打喊杀,互相检举之风盛行,害死了很多无辜者。大多数雌虫和亚雌也认为反叛军是异端,就算心里有异议的虫,也不敢声张,否则下一秒就会被星网标记,等待执法部门上门。
作为地球人,穆瑞斯虽然对反叛军不算熟悉,但是对于帝国的暴政,他可不能更排斥了。他心是偏向反叛军的,而他也认为雌虫作为一个逃兵,估计也是对帝国军制有所不满,想要接触反叛军另谋生路。
这么想着,穆瑞斯就和雌虫在黑市中行动。主城的黑市规模很大,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不亚于一座中型城市,雄虫当权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中抽取利益无数,上城区那些不被帝国法律允许的事,比如赌场、违禁品、非法基因实验等等,全都在黑市上演着。
蛇盘树位于黑市地下城的东侧,据说来源是当年凶残的s级异植入侵星球,导致主城塌陷了一半,异植被帝国军队消灭后,坚硬的残骸仍然支撑起地下城的穹顶,复杂的藤蔓盘根错节,像毒蛇缠绕,形成了地下城的一大奇景。
在帝国大规模围捕私通反叛军的虫族时,蛇盘树成了主城处置背叛者的地方。无数雌虫和亚雌在这里被残酷地处决,他们的尸体至今还挂在蛇盘树上,震慑地下城的“贱民”。
想来,反叛军在这残酷的地方发起集会,也算是对屠杀行为的一种反击。穆瑞斯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和雌虫潜入一个方便观测和逃脱的废弃民居,透过残破的窗户,能看到蛇缠树巨大的根系和其上悬挂着的残骸。
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穆瑞斯将提前准备好的烤肉取出来,在雌虫有些抗拒的神色里硬是把雌虫喂了个八分饱,直到雌虫有些恼了,白嫩的耳垂一片通红,胖虫崽才傻笑着罢手。他当然知道看中仪表的雌虫根本没有在外进食的习惯,更不喜欢把手弄的油乎乎,失礼于前,可是穆瑞斯却觉得吃饭重要极了,一想到雌虫之前都没有稳定的进食习惯,他就只想在日后的每一天做好一日三餐,督促雌虫吃的饱饱的。
伊洛特的胃被暖呼呼的食物填满,无措地背对虫崽才摆脱了对方的过度投喂。他撒了一瓶在黑市淘换的药剂,驱散和灰尘混在一起的浓厚的烤肉味,无奈地用沾了清洁剂的手帕擦拭自己的手指。他心里压着事,根本无心进食,可是他根本无法拒绝虫崽,心知...
...离别在即。
他再也不会吃到虫崽亲手做的烤肉,不会有机会抱紧虫崽软乎乎的小身体,将脸埋进虫崽慷慨的肚肚逃避现实。他逃避得够久了,久到...他已经知道幸福是什么滋味,已经放纵自己描绘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未来了。
可他必须走。数百万同胞的性命寄于他一身,他当然救不了所有,可是如果他在其中斡旋,如果他坚守信念,保有理智,那些虫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侥幸逃过一死的第一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脑海中翻涌着过多思绪,伊洛特的眼眶都因此刺痛起来。他半跪在地,摸了摸架着望远镜查探情况的幼崽蓬松的发顶,突然,他目光一凛,低声说:
“来了。”
雄虫崽不敢放出精神触须,只凭肉眼看不到什么,急得上蹿下跳,被雌虫伸手轻轻压住了脑袋安抚下来。
暮色渐起,一盏盏陈旧的灯却渐渐亮起。灯光十分昏暗,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又被蛇盘树的藤蔓遮盖住大半,但是灯光数量却多,不知不觉,正片处决区域都被笼罩在了朦胧的灯光里。
一些身披斗篷的身影从黑暗中逐渐浮现出来。他们的身影在灯光中半明半暗,像雾中的虚影。
而那些身影越来越多,他们逐渐聚集在了蛇盘树下,不知是谁先开始,一个身影爬上了蛇盘树,解开了悬挂被处决的“反叛军”的绳索,无数尸体被放下来,平铺在地面上,而无数只手举着灯光,像是在举行一次无声的哀悼。
穆瑞斯在黑暗中静静看着这一幕,一时说不出任何话。穿越来虫族之后,他有无数时候鄙弃这野蛮残酷的社会,和因此滋生出的冷漠和无情。虫族的关系很淡漠,哪怕是雌父雌子之间,往往也平淡冷漠,很少表现出关怀。整个社会只强调一种不可撼动的关系,那就是雌虫、亚雌对雄虫的绝对服从。
穆瑞斯当然知道,在大环境面前,大多数虫族都已经被规训和扭曲,成为“爱无能”的行尸走肉不是他们的错。可是当真置身其中的时候,天性热情开朗的大学生才知道有多难熬——他走在路上,遭遇的是防备,他企图交流,遭遇的是拒绝。
所以他把系统烦得久久不愿管他,而他穿越来遇到最庆幸的事,就是捡到了一个还有鲜活气息的雌虫。按理讲作为一个成年的灵魂,大学生多少会因为被雌虫当成幼崽亲近而羞耻,可是雌虫的行为也恰好满足了他与人交流的渴求。
而今,他与雌虫见证着这一幕,穆瑞斯突然确信,反叛军不是帝国宣传的残酷嗜杀、背弃神明的组织,他们唤醒的,或许是虫族被暴政压抑已久的人性,和生命骨子里对平等自由的渴望。
一道沙哑的歌声突然想起,穆瑞斯听他们唱道:
“...当星星拍成一列”
“那是母神给我们的讯号”
“我们将奔赴最终的战场”
“在那里,母神与我们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