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可我总得回家的呀。你放心好了,等雄父见过了我,确定我没有拿伯爵府的名声招摇,他就会忘了这茬的。你知道,雄虫都这样,不怎么记事的。”
“若是这么简单,为什么是亚当冕下亲自来找你?”
伊洛特浸淫宫廷多年,当他敏锐起来时,并没有那么好糊弄:“这和耻辱之路时的那场骚乱有关吗?那一日我思维混乱,但我不是什么都没察觉。你告诉我,那和你有关吗?”
虫崽轻轻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的声音依旧全无阴霾:
“是我哥亚当招揽的雄虫做的,你别担心,我一个雌虫幼崽什么都做不成,只是不放心你,才趁机将你带走。亚当那么做的原因你就别问了,无非是雄虫争权夺利那点事,耻辱之路也就是个筏子。”
“其实今天,我哥还带来了帝都星传来的消息。虫皇陛下仁德,宽恕了第一军的罪行。特赦你不需要走那条耻辱之路,可以直接回京述职。这是好事,对不对?或许下次,我们可以在帝都星见面。”
穆瑞斯已经想过了。如今的局面,他不可能带走伊洛特,因为局势倒转,伊洛特被特赦,他却成了通缉犯。只要施密特伯爵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就会一直派执法队来搜捕他,这次来的是好糊弄的亚当,下次未必。
他知道,以伊洛特的性格,若知道真相,肯定不会将他交给伯爵,也不会放弃他。而这只会给他自己添更多麻烦。
如今这样,才是最好的、最能保护伊洛特的安排。
无论穆瑞斯会在伯爵府面临什么,都不会影响伊洛特在帝都星完成他的使命,寻找一条生路。
理智让思维平息下来,可是胸口的隐痛却仍然在翻腾。对医学一无所知的大学生总觉得这具身体的心脏有问题,和伊洛特相处的时候总是震颤不停,像是一千只蝴蝶同时振翅,而此刻,又疼得抽搐,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
“我会去找你的,你相信我。”
虫崽蓦然间说出了今晚最真诚的话,他仰着小脸儿,用一双翠绿的眸子看着眼睫颤抖的伊洛特:
“你说过,你的皇兄不会杀掉你,对吗?他会为你找到匹配的雄虫,治愈你的信息素匮乏症,这些都是我做不到的,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到时候,我肯定会去找你的,我们就分离那么一点点时间。”
虫崽用没有拿餐具的胖手比出一咪咪距离,可伊洛特却突然站了起来,他在这个月重新又养得柔顺光泽的黑发倾泻,趁得他的脸惨白得令人心悸:
“你承诺过!你明明承诺过...你说过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近乎指责的话刚一出口,雌虫就似羞愧到了极点,猛然撇开了脸,而暴露在灯光下的半张脸上,一滴晶莹的泪坠在他精致的下颌上,顺着下颚线划到下巴上,像一粒展柜中的钻石。
“对不起,我失态了…是我该照顾好你。”
虫崽的心都要被那滴钻石般的眼泪撕碎了,他的小肉手茫然地捂着胸口,另一只小手去够伊洛特的手指。
“你把我照顾的很好,可是我得回家了,否则雄父发怒,总归对我是不好的。”
穆瑞斯口中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而第一军明日就要开拔,他们找你找疯了,这次不是押着你走耻辱之路,这也是好事,对不对?你的伤势虽然恢复了,雄虫信息素匮乏症却是个难解的事,只有你的皇兄可以帮你,他不想杀你,对吗?你对他还有价值,他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听着虫崽几乎天真无邪的话,伊洛特几乎想要惨笑。解决?对,科莱恩是会解决这个问题,他不会让他死的,因为他没有玩够他这个玩具。
可这代价,是他永生永世都不远付的。
他不如去死,还落得干净。
但是他不能,他死了,那些真相永远都不会浮出水面,而第一军被控制的军雌,就只能在黑暗和无知中迎接必然的死亡。
虫崽说的对,或许冥冥之中母神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他的命运中,美好和值得称道的部分在今夜戛然而止了。他有他的使命要完成,而和虫崽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过分美好,几乎虚妄的梦罢了。
是他沉迷不愿醒。
“对。”伊洛特听到自己的声音宛如一个新丧的幽魂:
“皇兄会为我安排好一切的,你不需要担心。这些日子...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谢谢你。”
他用一种空洞的声音吟诵般地说道,任由一滴泪干涸在他的眼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