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姨牵着还在兴奋地叽叽喳喳说着“爸爸在梦里对我笑”的江幸,走进了二楼的客用洗手间。
温暖的晨光透过磨砂玻璃窗,在地砖上投下柔和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柠檬香氛味道。
“来,小幸小姐,用这个。”
文姨打开镜柜,从里面拿出一套全新的、印着小黄鸭图案的儿童牙刷和小毛巾——这是何古早就备好的、专门给江幸用的备用洗漱用品。
她的动作尽可能轻柔,脸上努力维持着那种刻意放大的、哄孩子般的笑容
但眼神深处的忧虑和心疼却像水底的暗礁,无法完全掩藏。
江幸的心思显然还在那个温暖的梦境里。
她一边踮着脚尖,笨拙地自己挤牙膏,一边还在兴奋地描述
“文姨,爸爸的头发好像……照片里那样,有点卷卷的!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亮!”
她对着镜子,模仿着梦里看到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纯粹的快乐。
文姨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
她拿起小黄鸭牙刷,帮江幸调整了一下握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刻意的轻快
“哎呀,我们小幸真棒,记得这么清楚!来,张嘴,啊——我们刷干净小牙齿,香香的才能吃虾饺哦!”
她小心地避开江幸那双过于明亮、过于快乐的眼睛
专注地看着她的小牙齿,仿佛刷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温热的水流冲过江幸的小手和小脸
文姨用柔软的毛巾仔细地擦干,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呵护,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珍宝。
与此同时,贝家主卧内。
厚重的遮光窗帘只拉开了一条缝隙,透进一线灰蒙蒙的、尚未完全明亮的晨光。
房间里还残留着夜的静谧,但气氛却沉重得令人窒息。
何古侧身蜷缩在大床的边缘。
她根本没有真正入睡。
从医院回来后
她轻手轻脚地去星空房看了一眼熟睡的江幸
小家伙抱着兔子,小脸恬静,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何古的心像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在医院那扇冰冷的手术室门外,一半悬在这个熟睡的孩子身上。
她回到主卧,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
脑海中反复闪现着医院走廊刺眼的红灯、时禾崩溃的样子、江姜被推走时那灰败的脸色……还有贝衡最后那强作镇定却难掩绝望的眼神。
担忧、恐惧、心疼、无力感……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啃噬着她的神经。
眼泪无声地流了又干,干了又流,浸湿了枕头。
她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醒,留意着隔壁房间的动静,也等待着丈夫的任何消息。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窗外,天色终于从深灰转向灰白,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但在何古眼中,这光亮却带着一种讽刺的冰冷。
就在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发出低沉的震动嗡鸣!
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何古的心脏猛地一缩!
几乎是瞬间弹射般伸手抓过手机!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贝衡!
她颤抖着手指划过接听键,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
声音因为紧张和一夜未眠而干涩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喂?衡哥?……小姜……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