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许久,夜已全黑,数人停留在一处荒废的古寺内。
碧瑶的迷药未解,被放置在铺着干草的角落昏睡。
因从小练武使得阿珠的体质较一般人更好,且掺着迷药的茶水她未多喝,药力并未使她失去意识,但一路的跋涉还是使她体力透支。
阿珠拖着一丝力气递给宇文新月一壶水,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借着月光浮现的灰尘和破落的门窗,忧心道:“小姐,今晚我们只能在此处将就一宿了。”
一路上宇文新月并未再说过一句话,她木讷的点点头,便倚在掉漆的柱子上合眼欲眠。
宇文新月此刻苍白的面色尽显疲惫,她这一生并未受过什么苦,即使遭遇追杀也有宇文昌陪在身边保护着。
她本以为这世上的人都幸福安乐的生活着,竟不知仍有四处作恶之人。
所谓盛世太平,不过是宇文昌给她制造的唯有灵犀宫方有的假象。而出了灵犀宫,没有宇文昌在身边,他就再也无法给她安全的保障。她便不得不面对充斥着苦难的人生,真实而残忍的现实。
阿珠坐在门边正对着宇文新月,在合眼休息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小姐惨白的脸蛋上,徐徐流下的两行清泪。她知道小姐虽是不谙世事,但自小因着身世的关系便很坚强。可是最近她却是哭得太多了。而这一次,竟是这般无声的哭泣。
阿珠曾经很羡慕宇文新月有宇文昌的呵护,可眼下这呵护却使得她更难接受如今的遭遇。
当一个至纯至性之人遇到至悲至恶之事,想要挺过去唯有改变心性。而这改变,对于宇文新月是福是祸?
***
寺中落叶纷纷,窗外阳光洒洒。
碧瑶浑浑噩噩起身:“小姐,我怎么睡这里了?”
宇文新月语气平平道:“你太累了,一直睡到现在,叫都叫不醒。”
碧瑶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哦…”她环顾四周,一群陌生男子持刀在侧,莫名道:“不过这些人是……?”
“你睡的那么沉,我和阿珠又抬不动你,就找人将你扛到这里了。”
“哦……”
站在门口的阿珠沉默无言,原来被迷晕竟是一种幸福。
门外一蓝衣护卫禀报:“小姐,向东三里便有一村落,那里有市集和客栈,可方便小姐好生休息。”
至洛溪村,寻了一处客栈.
宇文新月泡在温热的浴桶中,水汽迷蒙。
可眼前却不合时机的显现出昨日那充满□□的双眼和狰狞的面容,因恼羞而不知不觉双手紧握的新月,指甲已经深深嵌入手心里。紧握的双拳随着一声愤恨的尖叫忽然用力砸向水中,嗙的一声两道水柱如泉水喷薄而出挥洒满地。
守在门外的阿珠闻声小心询问:“小姐?”
宇文新月平日向来待人亲和,从不因身份之尊蔑视他人。可骨子里的傲气,却在这时开始作祟。
她从未受过别人的怠慢,何况是此等轻侮。她甚至觉得就这样烧了他们都是轻饶,真该千刀万剐,方能解她一点怨气。
不过既然烧成灰也就罢了,只要再也不会看到那些丑恶的嘴脸,再没人去戳她的伤疤,久而久之,也就忘了。
她闭目许久,稍稍沉气,淡淡道:“没事。”
穿戴好干净的新衣,坐在铜镜前静静梳理青丝,镜中佳人渐露微笑。
“阿珠,你来一下。”
“小姐,一会我叫人送来一些吃的……”
“不急。”宇文新月打断她,“碧瑶呢?”
“她去市集买些路上用的东西。”
“正好。”宇文新月道:“一会你便同外面的护卫讲,你进来时发现我不见了。”
“什么?”阿珠大惊:“小姐,不可。”
“阿珠,你明知,他们已经将昨日之事呈报给哥哥,这样哥哥一定会让他们将我带回灵犀宫,那这一遭我就白白受欺负了。”
倘若这样无功而返,却惨遭恶人施暴。即便没有使清白受辱,可这种记忆任凭哪家女子也不想拥有。
见阿珠犹豫,宇文新月冷言道:“哥哥将你安排在我身边,就是保护我。难道这点职责都做不到,还需要他人为你履行?”
阿珠咬了咬下唇,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好。”
宇文新月满意的笑道:“待他们离开此处,你再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我会让碧瑶留在这里,你们一定要等我回来。”
一切如计划中进行,阿珠分散护卫的注意,带他们四处打探宇文新月的下落。而宇文新月却已经和碧瑶偷偷跑到隔壁西村。
碧瑶边走边道:“这里一户户的看着很安乐嘛,每个人都热情洋溢的,有点像当年我们在北地的民风。看我们经过,还会冲我们笑打招呼哩。”
宇文新月感叹道:“如果爹爹只是普通的渔民,也许就可以在这样的地方同娘亲白首偕老。只可惜……”
几年过后,她仍是不能走出父母惨死的伤痛。
碧瑶安慰道:“小姐,人出生在哪里没的选,无论是怎样的人生都该好好珍惜把握。就像碧瑶,虽然我的父母是谁我都不知道,但是我一样长这么大了。遇见了老爷夫人这样的好人家,能够陪在小姐身边不用为自己去哪里迷茫,不用为温饱担忧,碧瑶已经觉得是老天厚爱了。”
宇文新月瞧着碧瑶纯真的目光呆愣许久,其实自己并不是多么悲惨出奇,世上可怜之人很多,世事哪能尽如人意。
生在贵族,衣食无忧,有个保护自己的哥哥,而那人正受万人拥戴。
这样若还是不满足,和那欲壑难填之人有何区别。
沿着溪边向僻静处行,袅袅清音从远处飘来。
宇文新月心想:此荒僻小村竟有如此妙音,不知是何人所奏。
寻音所至,竟是坐落在青山脚下的一处琴坊,名梵音。
坊内摆设古朴雅致,几个青年沉在音色之中坐于一旁,白色纱幔内一人挥洒琴艺。
不知是哪位才女弹出这缥缈琴音。
宇文新月为不打扰此情此景,自顾自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一曲作罢,众人皆沉醉其中。
白色纱幔轻轻掀起,竟是一个明眸秀眉的翩翩少年。
宇文新月不禁心中暗笑,方才怎会以为是位女子呢。
众人皆起身:“庾公子琴艺高超,卓尔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