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风林苑,草木青青,竹影斑驳。
阿珠与小奇相对而立,双双宝剑出鞘,蓄势待发。一番寒光交接之后,阿珠背身而立。这感觉让她太过熟悉,有些伤怀。
那时的她还小,对面的人也还小,他们持剑练武,亲密无间。
如今在塞北的无极宫中,上演着往日的一幕幕,那人却在千里之外,相见遥遥无期。
事过境迁,物是人非,事事休。
拓跋奇收剑入鞘,朗声道:“怎么?没胜我有些烦躁了?”
阿珠冷哼一声,“若不是你伤还未痊愈,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着么?”
“这话说的我开心,你是担心我!”拓跋奇扬起下巴笑得似个孩子。
阿珠终究不是铁石心肠,嘴角弯弯笑道:“你成日同夜公子在一起,为何这嘴皮子却学了辰公子的?”
小奇眉眼轻笑:“看来我今后还得跟二哥好好学学,竟然将大哥辛辛苦苦从宇文部讨来的媳妇连人带心的都哄骗走了。”他轻叹一声,“大哥这次输的惨哟,不仅被抢了媳妇,连可汗之位也丢了。”
阿珠警觉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夜公子为何会丢了可汗之位?”
小奇顿觉失言:“额……这个么,你以后就知道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阿珠将剑架在拓跋奇颈间,将他带至湖边威胁道:“你如果不说,我就将你丢进湖里。”
拓跋奇闭着眼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阿珠见状松开手,“丢进湖里你都不肯说,想必是你说了之后,会有更大的麻烦吧。”
她踱步分析道:“谁能将你拓跋三公子如何呢,还是你在保护谁。你刚才说,夜公子输的很惨,被抢了媳妇,连可汗之位也丢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虽然小姐贵为宇文部首领唯一的妹妹,可就凭她嫁于谁,谁就成为拓跋部的继任首领,未免有失偏颇,太过草率。如此决定,绝不会是拓跋可汗提出的。而拓跋部最可能继位的便是长子拓跋夜,亦是他亲自到宇文部提亲的。你刚才说他会因此丢了可汗之位,而第二有资格继位的便是二公子拓跋辰,说明拓跋辰娶了新月就能成为继任首领。若不是拓跋可汗的意思,那便是……”
小奇着实慌了:“我……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阿珠怒火中烧:“你说他们以我家小姐为赌注,谁娶到她便可成为继任可汗?”
“这都是你自己说的,完了完了,要出大事了,你不要大惊小怪的,这没什么的,你看你家小姐不是和我二哥相处的很好么……”
“骗子!”
“诶,打赌的又不是我……”
在阿珠心里,这世上唯一可以欺瞒新月的人,只有宇文昌。
此刻阳光暖暖洒进屋内,宇文新月的心却如海水般冰凉。
她的思绪回到与拓跋辰相遇的场景,她忽然明白,拓跋辰去景安城的原因。她还以为一切都是缘分的安排,她还以为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原来,不过是为了一个赌。她心中自嘲道:我还以为,真有什么爱情。
当宇文新月冷着脸找到拓跋夜,他只能选择如实相告。
“当初我们都很荒唐,但小辰对你是真心的。”拓跋夜希望他二人得以幸福,那便是他最大的心愿。
没人明白当初拓跋夜是以何种心情答应与小辰的荒唐赌约。
你要自由,我便许你自由。你要爱情,我便拱手相让。
这世上最爱拓跋辰的不是贺雅,更不是宇文新月。
这一点,拓跋辰终有一天会明白。
而懂得太多的人,背负的也就愈多。
那漫漫一生他将不再潇洒,不再自由。
***
长夜寂寂,一道白色身影在月光下踽踽独行。
席城正准备离宫,瞧见宇文新月一个人失魂落魄的晃荡,他扬起笑容温和问道:“新月小姐可有心事?”
宇文新月强挤出一丝笑容,摇摇头道:“我的病,先生治不了。”
席城和善一笑,轻叹道:“心上的病,只有自己可医。只要看明白自己的心,药到病除。”
宇文新月苦笑道:“我总是把心给错了人,许是我命中注定孤独吧。”
席城轻轻摇头:“新月小姐可还记得自己为何到此?”
仿佛遥想了许久,仿佛一切尽在昨天。
“为了宇文族,为了……”
哥哥。
“万事有因,亦有果。莫忘初心,方可得正果。”
留下醍醐灌顶的两句话,席城迈着从容的步伐消失于茫茫夜色。
宇文新月登时明白了什么,她想,既然无法得人真心相待,那便认命吧。挣扎了这么久,却忘了为着你,我早已宣布投降。
哥,你既将我许给拓跋夜,我便从此跟定了他。
你选的人,没有对错。
当拓跋辰得知宇文新月去质问拓跋夜,他知道这一天终究躲不过。
拓跋辰在宇文新月的廊下等了一夜,阿珠挡在门外亦守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