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楠木的大床,轻薄的帐纱,萦绕在侧,秦惊辞却始终没了睡觉的心思。
祭祀大典设在秋山的山顶,还未日出,浩浩荡荡的祭祀队伍已经列在了秋山山顶的两侧。
山顶是自大祁开国以来,便修建了这座英魂台,一祭开山之祖,二为上达天听,祈求大祁来年风调雨顺,万民和乐。
英魂台的两侧是胥锦绣制的英魂幡,立在两侧。
祭祀所用的一切用物皆按规矩放在了高台之上,臣下按照位分依次自台下站立在两侧,遥望过去。
年轻的帝王一身金锦华服,自台阶下慢慢的走来。
秦惊辞跟在他身后,约莫半步的距离,厚重的衣摆拖在身后,她有些不习惯,在边地之时,从来都以轻便的衣裳为要。
这么沉甸甸的衣裳,她还真是头次驾驭,好在,祁允业也走的很慢,想来的他的衣服也不会比她自在多少。
待红日划过山顶,露出了头时,两人已站在了英魂台上。
祁允业手持金杯,刚落下了一杯酒。
身后便吹来一阵劲风,他身下的衣摆被风吹动了一二,忽而一个提着快刀之人闪到了他的眼下。剑锋凌厉,但动作之间却透着迟疑。
秦惊辞离他不过半步的距离,箭步挡在了他的身前,谁知那提刀之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陛下,救救曲阳百姓啊。”
好好的祭祀,就这么忽地闯入了这样一个人,闻声的祁允业,转身看着身后之人。
那人衣装朴素的粗布衣裳,甚至衣裳上的补丁,多的数不清,手提的那把弯刀,处处透着铁锈的棕色,看着不像是能杀人的刀。
周远安还跪在地上没起来,却偷偷望着身后的徐秋云,低声道,“金行策呢,这小子是不想活了吗,这人都能放进来。”
徐秋云没有回话,只是一脸难色。
祁允业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之人,他眉稍轻拧,“朕记得曲阳,只是,你是如何进来的?”
那人没有说话,眼神飘忽,双手颤抖,秦惊辞看到了闪到一棵树后的归羽,微微的摇了摇头,归羽很快消失不见。
那人不敢抬头,跪着道,“陛下,求你救救曲阳啊。” 他的声音,颤颤巍巍,只能从断断续续的话中,听出这些。
彷佛也只会这些。
祁允业的眼神又冷了三分,眼神望向远处,卫越很快带着伏龙卫过来了,“属下办事不利,请陛下责罚。”
“你确实该罚,连一个农夫都拦不住,朕看你这统领也不用当了。”
卫越没有吭声,刚刚他突然接到密令。
伏龙密令,只有陛下知道,怎会落入旁人手中,他再赶过来时,那人便闯了进去。
秦惊辞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几步,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卫越挥手,身后的黑甲提起那人,便要下去,秦惊辞却突然出声,“陛下,此人虽可疑,但曲阳一事或许并非空穴来风,是否也应一探究竟。”
祁允业神色松动,看着秦惊辞,她并没有抬头,他又道,“卫越,曲阳的事,查清楚,算你将功补过。”
在场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祭祀结束,周远安才寻到了山下的金行策,难听的话语,他一股脑的都吐了出来,“你最好是乞求曲阳有事,不然你的乌纱和脑袋,都得掉。”
周远安深深的叹了口气,走远了,而停留在原地的金行策,在他走后,嘴角兀自挤出一笑。
秋山别苑内,秦惊辞坐在屏风之后。
一盏屏风相隔,周远安跪在地上,低声道,“陛下,金侍郎平日很少出错,应是此次盛典过大,一时失察,也怪老臣疏忽,没能找个有经验的操办此事,老臣甘愿领罚。”
秦惊辞疑惑,这周远安好像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不过金行策此人怕是没这么简单,叶渡就算在厉害,他的手应也伸不到礼部来。
祁允业缓缓的开了口,“先退下吧,朕自有决断。”
周远安扭动沉重的身子,退了出去。
屋里一时安静了许多,“你觉得此事应当如何?”
平白无故的一句话,砸在了空中,秦惊辞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问自己,他还是先道,“前朝之事,臣妾不便插手。”
声音很快接了上来,“那依将军之见,此事应当如何?”
秦惊辞有些意外,她自屏风中走出,只说了几个字,“真相如何,需得眼见为实。”
祁允业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茶杯,盯着那双乌黑的瞳仁,嘴角一笑,“将军,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