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不自觉去打量身侧的叶听潮。
上辈子就是这个人吸引走了小师妹的全部目光,想着,陆清崖涌上淡淡的烦躁。
随即他又想到凌沧澜这个老家伙非想要师尊收下叶听潮为弟子,陆清崖更是气得牙痒痒。
祝平安哑然地看着他头顶不断翻滚的“老东西”三个字,默默为凌沧澜这个旧友上了一柱香。
好兄弟,等我徒弟堕魔,我尽量保你不第一个送人头。
“过段时间便是宗门大比,虽自古以来是以璇玑山为主场地。但你只收了这一个徒弟,这次可是还决定不参加?”凌沧澜略微皱眉。
陆清崖头顶字幕一顿,这话意思太过明显,是想让祝平安多受几个徒弟应付宗门大比。
他抿唇不语,心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一样,师尊刚给予自己的片刻温情,难道就要被他人分了去吗?
霎时间,头顶翻滚的字变成了“死老头”。
祝平安只觉眼睛受到了精神污染,眼看这孩子脑内的天人交战都要写满整张脸了,他无奈招手让陆清崖在自己身侧落座。
两人款样相似的外袍交一前一后错落,祝平安不甚在意地呷了口茶,“自然是仅带他一人前去。”
凌沧澜若有所思打量着两人的穿着,又悄悄看看叶听潮,得到了一个充满抗拒的眼神。
随即他不赞同地说道:“宗门大比亲传弟子的比试可是把年龄限制放宽到了二百岁以下,那群老家伙可不要脸面,万一带上自己元婴期的徒弟……”
“你何时变得如此畏畏缩缩了。”祝平安放下茶盏,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宗门大比本就是相互切磋。输赢重要吗?输了又怎样呢?他陆清崖依旧是吾唯一的亲传弟子。吾这璇玑山既为东道主,便不会那般小肚鸡肠。”
“况且就算比试出了意外,吾自会护着他。”祝平安朝座下惴惴不安的陆清崖投入安抚的眼神。
若是上辈子有人告诉陆清崖,听到他人的承诺会生出无限勇气,他定要嘲笑出声。
可现下对上师尊的目光,陆清崖只觉得心头的所有不安与忧虑都被抹除了。
只要师尊在,他就不用担心任何事。
凌沧澜思索片刻,叹息摇头,“我还真是越活越不如你了,年龄越大,愈是束手束脚。”
他和颜悦色地起身拍拍叶听潮的肩,“既然如此你这几日便就在璇玑山跟着清崖好好学习,等到宗门大比为师再来接你。”
说罢,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余下殿内几人面面相觑。
叶听潮俊美的面容上出现几道崩坏般的裂痕,他带着些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我这是被抛弃了?”
“看起来……似乎是的……”陆清崖面色复杂。
他着实对这人没什么好印象,但为了维持在师尊心中的印象,也只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尽量装着和叶听潮搞好关系了。
终究还是孩子啊。
祝平安感慨着,两个少年把自己的心思明晃晃写在脸上,想看不出都难。
暮色上涌,吞噬半片天空,陆清崖伏在藏书阁案几上对着烛火校勘经文。
门轴吱呀轻响,祝平安拎着食盒进来。
“放着吧。”他头也不抬,“我抄完自会给师尊送去。”
瓷碗磕在案几上发出清脆,陆清崖抬眼望去,莲藕排骨汤的热气正往上冒,汤面上飘着几粒鲜红的枸杞。
“松风炖的。”祝平安的面容笼罩在暖色的烛光中,柔软了他的面部线条,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温柔无害。
陆清崖顺从地放下笔,舀起一勺吹了吹。
室内变得一片安静祥和,唯有烛火噼啪炸开灯花的动静。
陆清崖捧着汤碗暖手,看师尊银发从肩头滑落,险些垂进砚台。
他下意识伸手去撩。
烛火轻摇,银发似月华凝成的溪流,在暖光中泛出熔金般的细碎辉芒。
发丝自指缝滑落,如冰蚕丝拂过掌心,凉意未散,尾梢却挑起一星跃动的暖橘。
“明日随吾下山。”祝平安唤回他的神志,“北麓村落有邪祟作乱。”
“叶公子那边……”
“与外人何干?”祝平安曲指弹在他的额头,“你才是璇玑山首徒。”
陆清崖只觉额头一阵麻意,垂头盯着汤碗里晃动的枸杞。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廊外,才恍然回神。
璇玑山首徒。
他重复咀嚼这几个字。
竟品味出无尽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