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骨受损尚未痊愈,陆清崖的双手时不时使不上劲,他近期对此极为敏感,侍奉的道童纷纷提前安排好需要他使用双手的地方。
陆清崖心思敏感,自发现的第一日起,便硬撑着要自己去尝试。
他正对着铜镜练习束发,青玉冠屡次滑脱,始终戴不好。
陆清崖多少有些恼火,愤愤地锤了一下桌面。
“笨。”
铜镜中映出另一道身影,陆清崖俯身想拾起掉落在地的发冠。
祝平安倚着屏风闷笑,挥手用灵力托起发冠放入他的手中。
“师尊,你也要来戏弄弟子吗?”陆清崖颇为委屈,也不继续练习了,就这样坐在镜前哀怨地注视着祝平安。
瞧他这副怨怼委屈的模样,祝平安走近了,探手拢起他的长发。
微凉的指尖穿梭在发间,祝平安为他束发的动作行云流水,指腹有意无意剐蹭过陆清崖的耳廓,引来一片红晕。
“好了。”
陆清崖抬手要摸,却被轻轻拍开:“乱动便散了。”
祝平安收了笑意,正色道:“你可有什么事瞒着吾?”
陆清崖眨眨眼,“没有呀。”
他演的实在不像,祝平安不再与他玩笑,直接扯开了他的衣襟。
锁骨处蜿蜒的魔纹若隐若现,陆清崖僵住,慌忙合拢衣领。
“躲什么?”祝平安不由分说止住他的动作。
青黑纹路自心口蔓延,宛如毒蛇缠绕一般。
陆清崖讪讪捂住胸口往后躲,“太丑了,师尊。”
“闭嘴。”祝平安并指按在魔纹上,试图用灵力洗涤他受污染的经脉。
陆清崖疼得弓起身来,伏趴在师尊肩头,微微颤抖着。
“忍着。”
魔纹在灵力灼烧下扭曲溃散,陆清崖死死咬住下唇,冷汗浸透的碎发黏在颈侧。
灵力如细针游走经脉,祝平安叹了口气,“魔气已侵入心脉,再晚半日……”
话音未落,陆清崖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青年眼底泛着猩红,赤红的魔纹在锁骨下张牙舞爪:“师尊莫不是怕我堕魔污了宗门?”
祝平安头痛地拍拍他的脑袋,“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不过是经脉受损,怎的就与入魔有关?”
陆清崖唇瓣翕动,他能感受到,自己那如同注定一般的命运,再次向他袭来了。
他踉跄着跌坐在地,魔纹随情绪起伏蔓延至颈侧。陆清崖抬手遮住狰狞纹路,嗓音嘶哑:“弟子如果真的堕魔……师尊还会继续留我在身边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必然的。
祝平安没有回答,只静静地看着他。
一片沉默之中,陆清崖头顶的字幕又跳出来。
「杀了我」的字样循环播放。
他出现了自毁情绪。
窗外竹影婆娑,祝平安俯身捏住他的下巴。灵力顺着指尖灌入灵台,陆清崖只觉神志一清,魔纹如潮水般退至心口。
“多想无益,一切有吾在。”祝平安安抚地拍拍他的头,“明日启程去无妄海。”
他要为陆清崖寻一个放缓堕魔的由头,起码拖到关键剧情之前。
陆清崖伸手抱住祝平安的腿,蹭了蹭,“弟子害怕。”
祝平安垂眸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怕什么?”
“怕我堕魔后师尊不要我了。”他闷声说着,魔纹在灵力压制下忽明忽暗。
祝平安屈指弹在他眉心,“蠢。”
堕魔后当然会不要你了。
毕竟仙魔殊途。
无妄海的浪头砸在礁石上,溅起千堆雪沫。
陆清崖缩在避风诀里,遥遥望着祝平安立在飓风眼中心掐诀。
满头银发被罡风撕扯成千万缕,衣袂翻飞似要化鹤归去。
“师尊!”他顶着风压小步往前挪。
“站着别动。”祝平安划开海浪,漆黑的蛟尾瞬间破水而出。
海面陡然平静,墨蛟浮出水面,金瞳竖立,“玄微,多年不见,你徒弟身上怎么有股子腌臜味?”
陆清崖握剑的手骤然收紧,警惕地盯着黑蛟。
还不待他发作,便见师尊广袖一振,霜降剑直指蛟首:“老泥鳅,舌头不想要了?”
墨蛟讪讪缩回海里,吐出枚碧色明珠:“龙息丹,能压魔气百日。”说着又瞥了眼陆清崖,嘴里嘀嘀咕咕,“这一枚可是本座百年修为,便宜你了。”
祝平安屈指弹碎明珠,扩散开来的雾气裹住陆清崖。魔纹霎时间着缩成胸口一枚朱砂痣,隐藏在衣服下面丝毫看不出来。
墨蛟甩甩尾巴,“若是你这徒弟堕魔了,来找本座,在这无妄海给你留个位置。”
这话听得祝平安眉头突突直跳,一扭头果然看见陆清崖满脸绝望,不由得抬剑准备给这嘴贱的蛟龙捅个对穿。
墨蛟口花花完,一个猛子钻进去消失不见了。
待陆清崖从无妄海回来,整个人又回到了最初那种有些畏畏缩缩的状态。
祝平安看不惯,整日催他出去走走,别总在自己面前碍眼。
陆清崖只当师尊爱图清闲,挨训了就跑出去,等师尊忘了这茬再跑回来。
叶听潮蹲在屋顶啃糖葫芦,远远瞧见陆清崖跑过来,冲他咧嘴笑:“小棉袄又来了?仙尊在泡汤呢。”
下一秒,他直接侧身躲开,与他同时动作的,是流云剑出鞘的嗡鸣。
叶听潮撇撇嘴,大声喊到:“陆师兄,杀气太重容易走火入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