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了吞下一颗,将锦囊放在床头。
怪她已经习惯一个人住了,也习惯将这些让她厌烦的东西在深夜睡觉这一小段时间里放到远离她的地方,暂时性地逃避一会儿。
她定定地看着裴知珩。
他还不知为何举着双手,合上双眼,嘴里唠叨问个不停,好像冒着傻气。
“怎么样了?你好点了吗?”
“你是在服药吗?是脸上……就是你那些又长起来了吗?”
“其实丑不丑的没关系,我不会说什么的。”
“小师姐?”
“我能睁眼了吗?”
闻了感觉到冷意褪去许多,钻心的疼痛慢慢减弱,只集中在她的肺腑,一阵阵钝疼。
“没事了。”
大概是因为已经三年没有在这个时候被人关心过了。
她竟然有了一丝松动。
裴知珩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在盖被子。
“那我睁眼了?”
没有等到回应,他睁开左眼,看见床上的人裹紧被子蜷缩着,背对他而睡。
【好感+1】
【功力+1】
【三个月了,终于涨了!宿主,真是不容易啊!!】
裴知珩愣神,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被窝里,有点想不通。
他做了什么?
只是递了个锦囊就增好感了?
那他之前又是送花又是打听喜恶,天天黏着不放,一点没加反而一直减少是在干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管怎么说,这是难得前进的一小步。也许他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能让闻了心动的点。
“好感值一共有多少了?”裴知珩在脑海里用意念同系统交流。
【让我看看——】
电子音消失了一会儿。
【当前好感值:-9】
【功力值:-9】
?
裴知珩猛地坐了起来。
他眼角微微抽搐,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人的背影。
【宿主,加油。】
系统留下一串苍白的加油声,还给他放了个烟花,噗噗几下卡顿的电子音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像是一种嘲笑。
徒留裴知珩在月色中沉默。
对此一无所知的闻了还沉浸在和体内的疼痛抗争之中。
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记得了。
同样睡得不好的还有陆以恒。
许是昨天在河边的所见让他受了严重的惊吓,以至于眼底一片乌青。
只是让人意外的,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两位捉妖师,早上起来再看到他们俩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后,什么话也没说,沉默着走到饭桌边上。
三个人各自怀揣着心事坐下,只有羽娘乐呵呵地端着菜过来,像是有什么喜事。
她将蒸好的馒头包子依次摆在桌面上,热气腾腾,美食的香味将三人从情绪中拉出来。
羽娘笑弯了眼,穿着一件红色的袄裙,整个人神清气爽,看上去比起昨天更加喜气洋洋,似乎连她眉目之间的病气都消失了不少。与昨晚在河边看到的模样更是截然不同。
“表嫂怎么这么开心?”闻了喝了一口粥,甜甜的,很合她口味。
这话问到了羽娘心坎上。
她第一次对着闻了笑。
“我有一个好消息。”她转过头看向陆以恒,“恒郎,你猜猜。”
然而她的恒郎却是连头也不敢抬。
只知道埋头喝粥。
羽娘也没在意,去房间抱出来一个盒子,准确来说是个小箱子,大概有半个桌面一样大小,只是不深,放不进去太大的东西。
“我有喜了!”羽娘笑得很灿烂,就像是一个刚刚得知喜脉的母亲同丈夫分享这份喜悦。
但陆以恒却是更加惊惧不已。
“有、有喜?这怎么、这怎么可能?”他咽了咽口水,不可思议的目光扫向同桌的两位捉妖师。
羽娘失踪了三个月,失踪之前她还是被诊断为无法生育的病人,回来后他们也从未行房,陆以恒看向她的肚子,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且不论她怎么能怀上他的孩子,即便有孩子到底姓甚名谁,这些都是次要的,现在的问题是她一个昨天晚上还在冰水里泡着的怪物怎么能有喜……陆以恒抓了抓头发,他已经快要崩溃了。
发生的一桩桩事情让他越来越混乱,尤其是昨天——
“当然是真的!”羽娘依然笑着,但好像对他这否决的态度有些不满,将箱子抱到桌上放着,说的话更是让在座三人愣住,“因为我已经生下来了。”
她站着,垂眸扫视三人,雀跃道:“两位捉妖师也来见证一下吧。”
闻了和裴知珩原本挂在脸上的尬笑彻底僵住。
但她好像完全没有理会,也并不在意他们的身份,只是自顾自地当着三人的面将箱子揭开。
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涌出,扑面而来。
箱子里血淋淋的。
那是她口中的孩子。
一只鸡的躯干,人的五官拼凑在鸡冠之下,配上属于猫的四肢,胡乱地被拼接缝合在一起。
动物的毛像是被撕咬干净的,仍然剩下一些被血黏住的毛发。而那属于脸的部分是将人的五官紧凑地安置在一张不知道是什么的脸皮之上。
众人皆是被这一幕震惊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以恒率先呕吐出来。
羽娘欣赏着自己的佳作:“你看,这嘴巴多像你啊。”
但一抬头却对上陆以恒惊恐万分的神情,她顿时失望:“这是你的孩子啊,恒郎……你快看看……”
“不是!不、不要过来!”陆以恒不停地往后退,双腿发软根本支撑不了他的身子,只能无力地软倒。
他已经被这些非人能承受的场景逼到绝路,像是背后的深渊拖着他往后坠落,而前方又有千奇百怪的怪物在追赶,伸出爪子要撕裂他的灵魂。
羽娘看上去有些受伤,伸手抚摸着带血的双眼:“你不认是因为这眼睛不好看吗?我就知道你可能不喜欢。”
她缓缓抬手,摸向自己的眼眶,指尖毫不犹豫地戳了进去,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刺进里面,一点点深入,然后连着血肉一同扯了出来,将左眼珠放进箱子里,代替了原先那一个。
鲜红的血从空洞的眼眶中翻涌出来,吞噬着陆以恒的所有理智,将他赶尽杀绝。从绝路还传来女子幽幽的催命声,也像是那在河底传出的求救声,都同样地困得陆以恒不能呼吸:
“恒郎,你说,这是我们的孩子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