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要入冬,原本和夏书禾亲近的盐商都在清点自家的一点资产,趁着年关前来上贡年货,信件都雪花似的送进来。
卫子夫打了包票,说夏书禾肯定很快就能出来,一直不肯找别人来代职。
陈阿娇和这些商户们相熟,干脆代笔一个个写过去。
她对了宫里的账,记下紧缺的几样东西和各宫妃嫔的喜好,再给这些商户、太守,一个个寄回去。
除此之外,还要采买过冬用的煤。
很难想象,从前这些活全都是夏书禾自己一个人做完的。
除此之外还能分神去上朝、上折子,应付随时都想参她一本的朝臣。
现在童谣代理了内务府大监,日日熬夜奋战,好不辛苦,就差悬梁刺股,卧薪尝胆了。
陈阿娇做完了手上的活,嘴上还喋喋不休:“先前是你说的,你代皇上陪着她,不需要再多的人了。”
“现在没有你陪着,我看她心情都不好了。”
童谣抬起头,眼神十分无辜,嘴角有一点若有似无地笑意:“娘娘这话可就不对了,我最开始不过是告诫夫人娘娘,想要小公主平平安安的长大,定要后宫和平,要争权夺势,才能保护好她,保护好自己。”
她手里的笔依然在写,字迹十分工整,眼神却不落在纸上,有些飘忽。
“荣宠一时,撑不到荣宠一世。她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我不过是帮她照看照看孩子,又不是非我不可了。”
“我瞧着你倒是盼着她非你不可。”阿娇摇头,十分笃定的回道。
童谣扬了扬手里的笔:“内务府这么多公务才是真的非我不可。李蔡刚当上丞相就大修院子,大好的机会,不能不参他一本。”
陈阿娇的注意力果然被人牵着跑:“大约是钱多的没地儿花了。这京城姓刘,皇城根儿底下,哪有那么多地方给他李家修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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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婴闲在家里,只能用那一点闲钱,在家中装扮起园子,请刘嫖去看,盼望着缓和一点关系。
照理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窦婴落魄了,刘嫖居然还带着自己的新丈夫欣然前往,说关心哥哥现在仕途不顺,特地来关心,后给足了面子。
出门后,逢人便夸窦婴的园子修建的井井有条,移步换景,各类名贵花卉数不胜数,让人耳目一新,流连忘返,简直是天上人间。
顺带的,刘嫖听说李丞相家中大肆购入蜀锦,蜀锦一匹千金,窦婴不舍得买以后,送来了楚服作坊里仿制出来的布,也算是雪中送炭。
不少平民百姓听说少花些钱就能和王公贵族们穿相似的料子花纹,不禁也纷纷效仿。
楚服布坊原本靠夏书禾和童谣,做的是宫里的生意,现在靠着窦婴,布卖到寻常家中,也算趁机稳住了脚,不再需要楚服月月花钱贴补。
刘嫖说的话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有待商榷,却实实在在给了被免官的窦婴一点面子。
窦婴活这一辈子,第一要紧的事情就是面子,甚至就连钱财都排在名的后面,干脆继续修园子,甚至比李蔡的丞相府都好。
丞相府是新修建的,没有许昌的侯府时间久,现在更不愿意被窦婴比下去,也开始较着劲修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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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园子的钱款难查,但要是占了不该占的地皮,就好查多了。今年过年要祭天,卫婕妤还特地让我们备好祭天的各项事宜。”
李家伤了卫子夫的手足,害了她的人,还在朝堂上过得风生水起,要她怎么心安。
陈阿娇听完,慢吞吞说道:“钱款倒也不难查。当年伤患和死者的贴补到现在恐怕还没发完,眼见着冬天快到了,营里也该有贴补还没发。”
两人正说着,童谣的眉头忽然一皱,忽地凑近了。
阿娇被吓得往后仰,童谣却面无表情地指着她的手腕:“你们留这么大个印子。”
“这是蚊子咬的,”阿娇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腕,还没找到那印子在哪就下意识反驳道,“你有病吧,看我手腕干什么。打量这么仔细,你也喜欢我?”
说完,她把里衣的袖子警惕地往上拉了拉,满脸戒备。
童谣一句话被她三句话堵住,居然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阿娇看着她埋头思索,最后还是诚恳地给出了一个评价:“很好,你也不瞎。这后宫里还是有不瞎的女官,可喜可贺。”
“卫子夫可比我观察的仔细多了。”
陈阿娇:“什么?”
童谣也无心工作了,撇下笔说道:“她奉命治理后宫,后宫万事都在她掌控之中。你和楚服的事情许多人都知道,只是她不让人讨论。”
阿娇无所谓地耸肩:“她现在生了皇子,未来后位也会是她的。我不过是帮她坐着一阵子。等将来离开的时候,也有人给我做个照应。到时候我出去逍遥快活了,会想着你们的。”
“可我还是不懂,当初你为什么要装成卖唱的歌女,让严小少爷伤了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