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嘉却颇为嫌弃,“你堂堂一方河西节度使,府里连件像样的宾客衣服都没有?”
韦无咎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些琐碎小事,都是老宁打点,我没注意过。”
宝嘉不由说:“你也该成亲了——”
“裴皎,打住。”韦无咎睨向身旁的郭鹤淮,一副“少管闲事”的眼神,悠悠地说,“你自己的事儿都没琢磨明白呢。”
“韦无咎!”宝嘉总能被他气得七窍生烟,“要不是阿娘惦念你,我才懒得管你个混不吝!”
“县主。”郭鹤淮出声打岔,将话锋转移到旁处,“今日之事,多亏了韦二夫人和她的婢女,褚娘子临危不乱,和其婢子侠义相助,当场擒贼,救下你我,臣想当面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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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青仪离开马市前,赔了饮子铺砸坏的扁担的钱,当街死了人,那老汉吓得直哆嗦,又愁得不行,不停念叨:“哎哎出了这等晦气事,以后的生意怎么做哟?”
旁边卖蒸饼的妇人白眼一翻,“你只管卖你的饮子,凉州乃至整个河西最大的马市,还能落没不成!大变动的怕是凉州马商,那群商贾的事,影响不了我们这小本买卖!”
“对嘛,要真说有谁遭殃……”一旁买蒸饼的游方道士捋着羊胡子,神秘兮兮地小声说,“是苏老的乐班,听说那胡儿是他乐班里敲羯鼓的,现如今整个乐班都被带走,拘在了衙署里挨个审问呢!”
褚青仪一听,打算去衙署一探究竟。
衙署与节帅府同在一坊,离得不远,她和灵蝉骑马途经节帅府,倏而听见一叠声的“娘子留步。”
褚青仪一回头,瞧见宝嘉县主身旁的贴身婢女芙蕖正从大门出来。
芙蕖快步朝她们走来,叉手问礼后,表明来意,原来是县主特来请她入府,想当面言谢。
那岂不是更好,本来她还在琢磨如何在衙署套些消息,节帅府里韦无咎要是在,她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褚青仪闻言点头,随她同去。
她到时,韦无咎正在和宝嘉县主讲羯鼓手安六顺,声音欠欠的不着调,似在拱火。
“没费什么功夫,他全招了。依照史六顺的计划,他说县主坠马后再遭马蹄践踏,必定重伤,他找机会突破侍卫包围,解决县主。然而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郭刺史,反应敏捷,有些身手,一把接住了县主,死死护在了怀里。”
宝嘉县主和郭鹤淮听罢,齐齐讥讽回去。
宝嘉县主扯唇冷笑:“少在那儿添油加醋阴阳怪气。”
郭鹤淮淡淡笑说:“一个獠贼身陷囹圄、死到临头,还有这般绘声绘色讲故事的能力。”
韦无咎作无辜状笑笑,“褚娘子来了。”
褚青仪略感尴尬,垂首作礼。
宝嘉注意力成功转移,“听说是你提醒的我的近卫,又是你的婢女生擒了那獠贼?”
褚青仪让灵婵上前,答:“对,灵婵会些拳脚功夫。”
宝嘉言简意赅:“赏。”
芙蕖便拍拍手,婢子们手捧漆盘,鱼贯而入,呈上一批崭新的绢料。
丝绢在坊市间可充货币流通,自己裁衣也好,拿去置换想要的物什,随她们便。
宝嘉恩怨分明,出手向来大方。
褚青仪敛衽作礼:“谢县主。”
“马市出这么大的乱子,你如何收场?”宝嘉问韦无咎,“行刺我的理由是什么?”
褚青仪屏息以待,她也想知道。
韦无咎瞥了眼褚青仪,“正是,我想问问褚娘子,想必她知道不少内情。”
褚青仪心道想从他那里得第一手消息可真不容易,随口一句,便反客为主,试探起自己了。
“行刺者是苏诘乐班里的羯鼓手史六顺,我曾在胡姬酒肆见过一回。”褚青仪谨慎地说,“我只知道这个。”
韦无咎:“你今日为何在马市?”
褚青仪:“听闻马市有家香料行,近日兜售波斯国的珍品馝齐香,我想去逛逛。”
韦无咎:“可有看到史六顺的同伙?”
褚青仪稍有一顿,想到马市里恰到时候出现的鹞子和尉迟韫,在酒楼里默观一切的韦无咎,此人运筹帷幄,人不现身,仿若也将一切掌控手中。
这人不好糊弄,斟酌一二,决定如实以告:“有同行者,不知道算不算同伙。事发前,史六顺曾与同乐班的琵琶胡女一道出现。人群拥挤,我一个没留意,此女很快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