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罗姆站在了岛民的那一边,战斗得精疲力尽,身上的伤口数不胜数,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衣服。
铃兰掉落在路边,沾染了鲜血,妖冶至极,无人捡拾。
远方忽然飘来了一阵阵的歌声,唱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优美却苍凉。
哲罗姆全身的重心都靠在了手里握着的剑上,剑尖深深的插入土地,他强撑着抬起头,极目望去。
一只蓝色鱼尾的人鱼趴在岸边,一边唱歌一边翘起尾巴,拍打着海水,海水般的苍蓝眼睛悲哀地看着陆地上的一切。
或者说她目光的落点只有一个地方。
哲罗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是一个祭祀用的高台。
高台在雪山脚下,是当初他醒来时,大祭司站着的那个高台。
高台上,一只人鱼被神职人员们围在中间。
那只人鱼有着和岸边的人鱼别无二致的蓝色鱼尾,正泡在一个圆柱罐里 。
圆柱罐里装着和水差不多的透明液体,无数管子连在他的鱼尾上。圆柱罐下面则是一个带轮子的推板,推板是银色的,闪着冰冷的光泽。
哲罗姆隐约觉得,这个圆柱罐子,和他曾经待过的圆柱罐是差不多的。
罐子里的人鱼朝下面望了一眼,把周围的一切收入眼底,声音冷淡地说:“既然做了就不要留下隐患。”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在神职人员手里不知名圆筒的作用下,被放的很大。
空灵的声音格外清晰。
哲罗姆愣了一瞬,心道不好。
人鱼和类人联手了,他们是想赶尽杀绝。
得赶紧逃。
他强打起精神,正准备逃跑,却听见了小声的呜咽。
分外熟悉的声音。
他看过去,居然是伊薇特!
“伊比?”
伊薇特听见他的声音,抬手抹抹眼泪:“风……风爷爷?”
“快走,”哲罗姆皱起眉,挽了挽被割破的衣袖,“他们呢?”
伊薇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哽咽到:“我……我让他们躲到树洞里去了,那里暂时还没有人。”
“叫上他们,快逃!”哲罗姆叮嘱道,“如果有必要,我会想办法拖住他们!”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你是伊薇特吗?”
哲罗姆瞬间心生警惕:“谁?”
他低头,看见了一只留着白胡子的草精。
草精带走了这些孩子,给予了他们庇护,而哲罗姆则被留在了原地。
“他们不会伤害你。”
这是草精的原话。
哲罗姆不解,但草精的话很快得到了印证。
穿着红衣的大祭司走过来,那张素来和蔼的面孔此刻冷漠至极。
他用手杖挑起了哲罗姆的下巴,嗤笑一声:“你也是快个老东西了啊。”
“你不该帮他们的,哲罗姆。”红衣大祭司没有叫他神使大人了。
“毕竟我们,才是同类啊。虽然,你是个半成品……但到底和我们有着相同的成分。
“我不会杀你,”他笑着说,语气阴狠,“老实一点,才能继续享受活着的日子。不过神使的位置,今后就不会再出现了。
“没有必要了。”
哲罗姆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个身份,他本来也不在乎。
那是他的枷锁,自由的枷锁,也是良心的枷锁。
谁会稀罕一个枷锁呢?
他不再是神使大人,也不再是“风爷爷”。
他变成了类人居民眼中的怪老头。
这个怪老头住在镇子的最边缘,成天都不出门,与众人隔离。
怪老头家里有许多东西,可以治病的药剂,别处已经被损毁的珍贵书籍,许许多多的钱财,美味的野莓酒和醇香的驯鹿奶酪。
野莓酒和驯鹿奶酪这两样东西,随着岛民们的消失,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哲罗姆是唯一会制作的人。
类人和人类一样,都会感染怪病。
岛民们消失了,怪病却留了下来,进一步感染着类人们。
类人感染了怪病,也会长满眼睛,只是最后并不会化为血水,而是会像气球般膨胀,最后爆炸。碎骨头和血液飞溅。
怪病让很多类人都不敢出门,生怕被传染,只有少部分享乐主义者会出去,聚集在酒馆之类的地方。
他们不劳动,食物来源就只剩下了捕捞海鱼,以及“吃老本”,即寻找以前储存起来的食物。
他们生病了,或者除了什么其他事,要换哲罗姆的东西时,才会想起镇子的边缘,有个怪老头。
类人们都说,怪老头热爱红色,迷恋红色,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拿红色的东西跟怪老头换东西,他一定不会拒绝。
他们不知道的是。
“我其实最讨厌红色,”哲罗姆抿了口奶茶,看着面前的两位少女,“但我需要它们来警示我,警示我永远不要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