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稀释的蜂蜜淌过煎饼摊的油布,秦悸宇捏着五块硬币排队时,听见身后传来球鞋摩擦地面的声响。林淮煜抱着篮球出现时,发梢还凝着清晨训练的汗珠,他的目光扫过秦悸宇攥着零钱的手,突然伸手把少年往旁边拽。
油锅爆起的油花溅在秦悸宇刚刚站的位置,摊主举着铁铲抬头:"小伙子站远些,别烫着。"
秦悸宇垂眸看着被扯皱的校服袖口,林淮煜的指尖温度似乎还残留在布料纤维里。红发少年已经自来熟地和摊主攀谈:"两份鸡蛋灌饼,加双份肉松,多刷辣酱——"他转头看向沉默的秦悸宇,"学霸还是老样子?不要葱花香菜?"
硬币在掌心硌出凹痕,秦悸宇盯着林淮煜递过来的早餐纸袋。自从上次火锅后,少年总会在各种场合出现,篮球赛结束时硬塞给他擦汗的毛巾,图书馆占座时默默挪开他嫌脏的椅子。这种不动声色的体贴像无声的藤蔓,正在他刻意保持的安全距离里悄然生长。
"我自己可以买。"秦悸宇后退半步,却被林淮煜直接把纸袋塞进怀里。对方转身时彩虹手绳的残结晃了晃,那截用黑线重新编织的结扣歪歪扭扭,显然出自笨拙的手。
早自习铃声撕开薄雾时,秦悸宇发现课桌里多了盒草莓味牛奶。包装纸上用荧光笔写着【补充维生素】,字迹龙飞凤舞地压着昨晚数学题的解题思路。他把牛奶推到林淮煜桌角,换来对方委屈的眼神:"学霸这是嫌弃我挑的口味?明天换成巧克力味?"
数学课上周主任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指节敲在讲台上:"随堂测验,两人一组交换批改。"林淮煜立刻把椅子往秦悸宇那边挪,草稿纸边缘不小心蹭到对方手背。秦悸宇的钢笔尖在"解"字上洇开墨点,听见身边人压低声音:"学霸心跳好快,是题目太难?"
他握笔的指节发白,余光瞥见林淮煜试卷上画满的涂鸦。那些歪歪扭扭的火柴人正在打篮球,其中一个顶着秦悸宇的发型,手里举着写满公式的白旗。红笔批注的"笨蛋"二字还带着橡皮擦过的毛边,是他昨晚补习时写下的。
午休铃响时,秦悸宇在储物柜前整理竞赛资料。林淮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周末市图书馆有数学讲座,据说主讲人是......"话音戛然而止,秦悸宇顺着对方凝滞的视线低头,发现自己校服下摆沾着半片枫叶形状的油渍——正是早餐时鸡蛋灌饼漏出的酱汁。
空气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心跳,秦悸宇摸出湿巾的手顿在半空。林淮煜已经扯下脖子上的毛巾,动作比思考更快地覆在污渍处。温热的呼吸扫过腰侧,秦悸宇感觉后颈泛起细密的痒,听见头顶传来闷声:"别动,越擦越脏。"
走廊传来陈暮的喊声时,林淮煜正用指甲仔细抠着布料缝隙里的油渣。秦悸宇后退撞到储物柜,金属柜门发出闷响。红发少年抬头时,琥珀色瞳孔映着窗外的银杏叶,秦悸宇看见自己惊慌的倒影在里面摇晃。
"煜哥!篮球队聚餐......"陈暮的声音突然卡住,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林淮煜若无其事地把毛巾甩回脖子上,却在转身时偷偷把沾了油渍的那面折到内侧。
傍晚的自习室只剩零星几盏台灯亮着,秦悸宇解完最后一道数列题时,发现林淮煜趴在桌上睡着了。少年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嘴角还沾着偷吃的巧克力碎屑,笔记本上画满未完成的函数图像——所有抛物线都交汇在坐标原点的位置。
夜风掀起窗帘的瞬间,秦悸宇鬼使神差地脱下校服外套。布料接触体温的刹那惊醒了浅眠的人,林淮煜抬头时撞进他躲闪不及的目光,突然伸手抓住校服袖口:"学霸这是......"
"空调太冷。"秦悸宇抽回手的动作扯翻了水杯,透明液体漫过林淮煜的笔记本。在他慌乱擦拭时,红发少年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指腹擦过他手背上被水渍泡得起皱的皮肤:"我来吧。"
图书馆闭馆的音乐响起时,两人蹲在垃圾桶边整理泡发的笔记。秦悸宇发现那些被水晕开的函数图像,不知何时被添上了彩色的箭头,所有线条最终都指向同一个标注着"答案"的坐标点。林淮煜的呼吸扫过他耳尖:"学霸,这道题......"
"该走了。"秦悸宇起身时踢翻垃圾桶,塑料瓶滚到林淮煜脚边。红发少年弯腰去捡的瞬间,彩虹手绳的残结勾住了他校服纽扣。秦悸宇听见布料撕裂的轻响,低头看见对方手心里躺着半枚银色纽扣,边缘还缠着几根黑色的线。
月光透过梧桐树影洒在回家路上,林淮煜把纽扣塞进他掌心:"明天赔你新的。"秦悸宇攥紧纽扣,金属凉意渗进皮肤。他忽然想起早上早餐摊的油花,想起午休时温热的毛巾,想起此刻少年指尖残留的潮湿触感。
转角路灯亮起时,林淮煜突然伸手挡住他前方的电线杆:"小心。"这个动作自然得仿佛重复过千百次,秦悸宇在对方收回手前,闻到他袖口淡淡的柑橘香里混着未干的墨水味。
小区门禁系统发出"滴"的声响,秦悸宇站在铁门前,听见身后传来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他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纽扣,在月光下转动时,发现背面刻着极小的字母"Y",和林淮煜储物柜里彩虹手绳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午夜两点十七分,秦悸宇的睡衣被冷汗浸透。梦里破碎的钢琴键在脚下飞溅,评委席上密密麻麻的眼睛化作尖锐的针,扎进他颤抖的手背。琴谱在记忆里燃烧,火焰中浮现出撕碎的奖状边缘,和母亲失望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