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含星是被窗外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吵醒的。
她皱了皱眉,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勉强睁开一条缝,就被刺眼的晨光逼得又闭上了眼,她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完全睁开眼睛,米黄色的天花板离她很近,上面还有几道细小的裂纹,像地图上的河流分支,她眨了眨眼,视线慢慢聚焦——深绿色的吊扇正在头顶呼呼转动,扇叶上积了一层薄灰,随着旋转在晨光中形成一道模糊的光晕。
她转过头,看到阳光透过印着向日葵图案的棉布窗帘洒进来,落在她床头的Walkman上,银灰色的金属机身反射出幽幽的冷光,刚刚指尖摸到的金属就是这台Walkman,耳机线凌乱地缠绕在一起,昨晚她听着张学友的《吻别》入睡,磁带还卡在随身听里没取出来,A面已经播放完毕,但B面还没来得及翻。
宿舍里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纪含星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铁架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低下头,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孩正对着墙上的全身镜涂抹护肤品。
“含星!你醒啦?你送我的雪花膏真的超好闻!下次你爸爸出差,再托他帮我买一盒呗!”女孩从镜子里看到她,转过头来,圆圆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快点换衣服,再晚些食堂的肉包子就卖完了!”
纪含星怔了怔,觉得眼前的景象既陌生又熟悉。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昨晚……昨晚发生了什么?
“发什么呆呢?”女孩已经走到她床下,仰着头看她:“是不是昨晚赶作业又睡太晚了?”
记忆像退潮后的沙滩,慢慢显现出轮廓。对了,这个女孩是她的舍友兼最好的朋友——林筱曼。她们从大一入学就住在一个宿舍,已经一年多了。
“可能是吧,我马上下来。”纪含星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她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发慌,虽然林筱曼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但她总是不习惯让别人等自己。
她小心翼翼地沿着铁架床的梯子往下爬,找了两回,脚才踩对梯子所在的位置,冰凉的金属横杆硌得脚底生疼,九月的清晨已经带着丝丝凉意,她缩了缩脚趾,睡上铺真的很不方便,她想。
洗漱台前,纪含星用印着卡通图案的塑料杯接了水,薄荷味的牙膏在嘴里泛起清凉的泡沫。她抬头看向镜子,镜中的女孩有着一张精致的瓜子脸,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眼下却带着淡淡的青黑——看来昨晚确实没睡好。
水房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说笑声和脸盆碰撞的声响,隔壁宿舍的女生正在讨论昨晚的《新白娘子传奇》,争论许仙到底是不是真的爱白素贞,纪含星吐掉口中的泡沫,许仙和白素贞都成了人们心里的经典荧幕CP,还能是假的爱不成?
回到宿舍,她打开自己的衣柜,铁皮衣柜门上贴满了各色贴纸,有卡通形象的,也有艺术展的宣传海报,柜子里挂满了颜色鲜艳的连衣裙——鹅黄的、粉红的、天蓝的……每一件都崭新得像是刚从商店买回来。
她伸手翻了翻,从角落拿出一件普通的白色T恤和一条浅色牛仔裤,正准备换上时,在阳台看风景的林筱曼突然小跑进来。
“你今天怎么了?”林筱曼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手里的衣服:“怎么穿得这么素?”
“素吗?”纪含星有些讶异,她第一眼就觉得这套衣服穿着最舒服,裙子确实好看,可是不知道为何,她完全没考虑拿出来穿在自己身上。
林筱曼翻了个白眼,越过她直接把手伸进衣柜:“上个星期,你妈妈不是寄了一件新裙子给你吗?今天穿那个!”
她从衣柜深处拿出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小雏菊,纪含星接过裙子,布料触感柔软光滑,确实是上好的面料,但她心里却涌起一股怪异感——这是自己的衣服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一旦细想,妈妈给自己寄裙子的记忆马上浮在心头。
“快点换上!”林筱曼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帮她解睡衣扣子:“我敢打赌,今天一定有好事发生!”
纪含星难为情地换上裙子,林筱曼帮她拉上背后的拉链,裙子的剪裁非常合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
“完美!”林筱曼后退一步,满意地打量着她:“现在,坐下来,我给你化个妆。”
纪含星被按在椅子上,看着林筱曼从她的化妆包里翻出各种瓶瓶罐罐,时下最流行的朱红色唇膏涂在她的唇上,衬得肤色越发白皙透亮,淡淡的棕色眼影让她的杏眼更加有神,腮红轻轻扫过颧骨,为她有些苍白的脸增添了几分娇俏。
“你猜我在楼下看到谁了?”林筱曼一边给她戴耳钉,一边神秘兮兮地问。
纪含星茫然地摇摇头,林筱曼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容与白!我看了容与白在楼下,咱们来打个赌,他该不会是要跟你表白吧?”
“容与白......”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记忆的锁,有什么东西飞快划过她的脑海,却又抓不住,纪含星觉得脑子里的画面像是蒙着一层纱,迷迷蒙蒙地很不真实。对了,容与白是她的大学同班同学,又是同乡,所以一年来经常一起吃饭、上自习,加上他人长得好,性格也踏实,纪含星和他之间互有好感,确实是只差一层窗户纸的程度。
林筱曼最后给她戴上一条细细的银项链,后退一步欣赏自己的杰作:“简直完美!就算他待会拉你去登记,这身行头也合适。”她促狭地眨眨眼:“最主要的是,咱们家含星长得实在太美了,如果我是男生,我也会喜欢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