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意思是,让我去除掉钟离昩?”赵令徽眼神落在案几上的那方廷尉印信上。
“不,是廷尉大人自己请命。”陈平嘴角轻扬。
听他言语,似乎是他跟陛下已经商量好,需要她主动去扯开这层纱。
看来,她必须要去做君王这柄刀了。
“户牖侯,你知道,我这个人,是睚眦必报的。”赵令徽冷哼一声。
陈平拿她做这个人情,当她是任人拿捏的吗?
“非是我算计赵大人,”陈平眨眨眼,“实在是……赵大人的身份,太过合适了,您瞧瞧,这满朝文武,哪有比您更合适做这件事的呢?况且,您和楚王,又曾是夫妻,退一步来说,这件事别人去不成,你去也要成的呀。”
恰好此时,隔壁的诏狱传来一声高昂的惨叫。
陈平缩了缩脑袋。
“陈平。”赵令徽笑地咬牙切齿,陈平这算盘打的可太响了,“户牖侯恐怕是算错了,我去是最不成的。户牖侯不知道这和离的夫妻,比仇人更甚的么?”
赵令徽很不爽,很不爽被人算计,她可以算计别人,但不能被人算计。
尽管这算计,是她必须入局的。
和离那一日,她说的绝情,就是打定了此生不再见,或是再见也是阶下囚。
当然,这个阶下囚是他韩信。
当日那话说的潇洒,这还没半年,她再跑去离间他和他朋友,这算个什么?
赵令徽烂事没少干,但这样的烂事,她做不出来。
别的不说,在朋友这件事上,韩信有自己的思忖,不会因外人的言语怎么样,就是说破天,他也不会交出钟离昩的。
正是深深明白这一点,赵令徽才不愿意揽这个烂活。
“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为难。”陈平叹气,“可是成不成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另一回事了。”
赵令徽握紧了凭几,心下一沉。
他这话说的不错,如果她不去,或者不主动出来,陛下会怀疑她的忠心,会怀疑她是不是对韩信余情未了。
“户牖侯,下次再卖聪明,记得挑挑人选。”赵令徽手松开凭几,脸被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喜怒。
一声尖锐的叫声,传入陈平耳朵。
陈平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多留,颤着腿,出了廷尉寺。
他想,廷尉寺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他绝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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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朝会。
有人匿名给陛下上了一封书,说是楚王韩信谋反。
书信内容一公开,朝堂上霎时间静的出奇。
众臣僚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出。
底下的臣子里面,有个别几个跟韩信有仇怨,但大部分人,跟他关系都不错。
他为人和蔼,风清月朗,待人宽厚,带兵雷厉风行,只打胜仗,不少人跟着他,得了军功。
说是如今的富贵,全仰仗韩信也不为过。
很多人,都曾经是他的部下,比如平阳侯曹参、汝阴侯灌婴。
可不论是他曾经的部下也好,与他不和的也好,谁也不信,韩信会谋反。
退一步,说句难听的,就是这朝堂上任何一个人谋反了,韩信也不会谋反。
但要紧的是,陛下说,有人告他谋反。
就是说,不论他谋反不谋反,是陛下想他谋反了,陛下怀疑,他就要死了。
朝堂上就这么静默了良久。
谁也不敢做这个出头鸟。
半晌,不知谁说了一句:“臣请陛下发兵,立刻剿灭于他,夷他三族,以儆效尤!”
沉寂被打破,众臣不由地为这位勇人侧目,都带了些同情的目光。
此人虽然勇,但是蠢啊。
凡是有个脑子的,都知道,楚王并非真的谋反。若是真的谋反,陛下早就直接发兵,召集诸侯攻打他了,何须在这里问?
而且让陛下去攻打韩信,这不是笑话吗?
韩信是什么人?打背水一战、平定齐国的人!
哪个有本事跟他对上?
陛下在这里问了,就是陛下想要他死,又缺个合适的理由。
这封伪造的书信的理由,还不够充足,也不能够服众。
重要的不是他有没有真的谋反,是要有一个让史书相信他谋反的理由,有一个不废寸刃、不发一兵,就杀了他的理由。
大臣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接他话岔的。
发兵攻打楚王?谁去?他去吗?去干什么?送死吗?当玩笑吗?
刘邦掏了掏耳朵,装作没听见。
陈平悄悄捅了下赵令徽。
赵令徽巍然不动。
罢朝后,陈平、萧何、赵令徽被刘邦单独叫到了殿中。
“子房呢?”刘邦左看右看,没看到张良,便问身边的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