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了解江沉了,准确的说是辛幸太了解那个从小就缺失了母爱和父爱的小江沉了——“父亲”这个词对于一个三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江沉来说,太过陌生了,而唯一剩下的“母亲”也对她视若无睹。
小小年纪的江沉并不理解,为什么别人的妈妈可以跟她们一起手拉手,而自己的母亲则是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为了能争取到让妈妈的目光可以短暂降落到自己身上的机会,江沉可以不计后果——她顶撞老师、跟人打架,拿着四十万透支限额的信用卡,无所顾忌地在POS机上出单,甚至在初一的时候就学会了吸烟,无数次伤痕累累地出现在江予婷面前。
可是江予婷还是那样,无动于衷,她的眼神里满是冰天雪地一般的冷漠,甚至是憎恶。
那时的江沉还以为是自己所作所为让妈妈伤了心,于是她开始改变。
她不再继续犯浑,再也没有乱花过钱,她开始比别人用功,她甚至付出别人三倍、五倍,或者更多的努力去学习,去拼搏。
凭着自己的实力,江沉不仅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摩托车赛的冠军,今后甚至越来越多,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拿奖拿到手软”。
不仅如此,中考时,她还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了一中,高考那年更是以745分的成绩将省理科状元收入囊中,成了老师和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可即便是优秀成了这样,江沉也丝毫没能改变江予婷眼中的那份冷漠。
江沉抿唇,苦笑了一下:“那怎么办?她一辈子都被那个男人毁了,难不成我还要再去捅一刀?”
“什么狗屁一辈子。”辛幸嗤了一声,“自己眼瞎遇人不淑,结果犯的错还要让孩子承受,哪有这样当妈的?”
江沉耸了耸肩,或许“一辈子”这个词有些太过严重,可是她却十分清楚江予婷的心理状况。
它从未愈合,即便是被人修补过许多次,它甚至依旧伤痕累累,每一秒都有可能再次崩塌,彻底毁灭。
一个人身体上创伤或许可以痊愈,但是心理上不行,这种阴影是长久存在的,是有很大可能会跟随人一生的,它们无孔不入,甚至会从最不起眼的细小角落里渗进生活,进而开始吞噬,最后崩塌毁灭。
一个人的心塌陷了,那么她整个人也就毁了。
江沉无比清楚,这样毁灭性的打击,江予婷承受不了第二次,江家也承受不了。
其实辛幸也清楚,只是他嘴硬,他心疼江沉,心疼她从小就过着那种没有父爱和母爱的日子。
“行了老辛。”江沉十分阔气地向前一步,骨节分明的手指稳稳地落在辛幸的肩膀上,“我都没那么大的怨气,你就别在这替我抱不平了,说那么长时间的话渴了吧?我去给你拿水,等着。”
说完,江沉也不等辛幸有回话,先一步跑开了。
辛幸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喝什么水,我不渴,哦对了,这两天江予婷要是给你打电话你不用理她,昨天她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不让你继续骑摩托了,你说这不是神经病吗?我都没搭理她,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她要是——诶!江沉!”
突如其来的排气管轰鸣声终于将辛幸从自己的世界里唤醒,驾驶座上,江沉那双燧石一样的漆黑的双眼透过车窗,里头是止不住的狡黠笑意。
辛幸被她气得想笑,却又不能跑过去拦她,嘴里直骂她:“小兔崽子。”
江沉奸计得逞,笑着挑眉,右脚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天气预报说得不错,九点左右果真下起了雨,原先还只是冰冰凉凉的绣花针,被晚间的薄雾笼罩着,可是渐渐的雨势大了起来,从天上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砸的窗户一阵阵作响。
像是刮台风时带来的强降水。
等到怀枫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地上的积水已经快没过脚踝了,此时的她无比庆幸早上出门的时候带了伞——不过此刻看起来,这把伞的作用也等同于没有。
“叮——”手机收到了短信的提示音。
掏出手机,是快递的信息,短信显示她有一个同城的包裹已经送到了,由于家里没有人,所以只好暂时放在门口。
怀枫有一瞬间的晃神,她最近并没有买东西啊。
家里没有人?刘姨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家的啊。
手指按住快递单号,复制,打开浏览器,粘贴,接着查询快递信息。
等了几秒后,界面转换,物流信息也出来了——
寄件人:方卓霖。
她的......爸爸。